阿九回忆了下小公子的眉眼,肯定道:“像。”
要说哪里不像,大概只剩感觉了。小公子给人观感很招摇,像一株迎光伸展的银杏树,“他”则沉闷得多,许是境遇不同。
阿九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点,放下烟薯,凑近“他”:“哥,你想不想见见小公子?”
“他”吓了一跳:“这种人我怎么见得到。”
“又不是真见,”阿九出了个鬼主意,“这两日是庙会,小公子要出门玩,赵哥会安排几个‘似是’护卫,我也在其中。到时候我带你出来,咱们远远在街头望一眼不就得了。”
听阿九说了这么久,“他”也有点动心。不过,“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铁链:“我出不去。”何况,那两口子已经在给他找闝客,不会轻易放他出门。
阿九闻言,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像两只无形的耳朵垂了下来。是啊,好友出不去,她又不能带他一道走。
看阿九萎靡不振的模样,“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安慰对方。
阿九突然抬起头,眼前一亮:“等等,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忙。”
阿九告诉“他”,在赵哥手下受训的二百个小孩里有几个擅长机关术的,可以帮他解开脖子上的狗链,等他们从外面回来再拴上,保证那对养父母看不出痕迹。
“他”听得心动,如果阿九真的能找人帮他解开狗链,“他”还看什么劳什子小公子,趁此机会逃走岂不是更好。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是以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提议。
-
两日转眼过去,女人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有位贵客买下了“他”的身子:“乖仔,买下你的贵客给了一百两的订金,你可要好好伺候人家,往后爹娘的性命就拴在你身上了。”
连善沉默地听着,她闻到女人身上有别于市井街坊的气味,一种昂贵的、在东盛王宫里闻到过的香料气味,有点像麝香,又带着点沉香木的气味。
看来他们这回是真撞了大运,把“儿子”卖了一个好价钱。
男人也十分高兴,打了一盅酒和几样下酒菜美滋滋地吃喝了起来,还给连善加了一筷子卤肉,让“他”多吃点。
夜里两口子歇下了,连善躺在地铺上,望着黑漆漆的房梁想,阵眼究竟在哪里?
她原以为应当在那对夫妇身上,但她有意操控“他”用眼神和他们作对几次,发现他们并不具备阵眼的能力。遇到阿九后,她又猜测是不是在阿九身上,然而也不对。
阵眼分活眼和死眼,有时候区分阵眼的方式很简单,所有静态的物什里唯一动弹的就是阵眼,反之亦然,另一些时候则很难。比如现在,她的意识被困囿于这个幻境某个人的眼中,只能透过“他”的眼睛获取幻境信息时,需要判断的地方就多了。
连善闭上眼,一一回忆脑海里这几日遇到的事,还是认为阵眼在阿九身上,如果不是这个人本身,那么就是她带来的东西上。
会不会那个所谓的小公子?
和“他”长相相似,境遇出生却大相径庭,“他”连嫉妒都找不到余地,只能嫉妒身为死士、境况没有好太多的阿九。
越是复盘,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愈发凸显。
“他”的记忆里,没有自己五岁前的回忆;他识字,能通过文字记住自己住的地址,和阿九传递消息时却没有暴露自己识字,除了自己外,没人直到“他”会认字;
“他”和阿九重逢的记忆也很模糊,依稀是在一座豪华宅邸的后门相遇,那对夫妇从不带他去富人杂居的巷子,按阿九的说法,请得起死士的人家也不会住得太偏,这些“他”都是怎么做到的?
最奇怪的地方,连善转动眼珠往左侧,从这个视角很难望不见耳后的疮口,但她知道那里有。“他”为什么要一遍遍把疮口撕裂,像在打什么标记一样,是为了让谁看见?“他”见阿九时总是披散着头发,阿九不会注意到这里,那对夫妇更不用说。
连善揣着一肚子疑问睡着了。
-
翌日一早,两口子把连善绑上铁链,照旧关进柴房。
那位贵客据说要过几日才来接“他”,女人还要出去谈生意,怕他跑了,让男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柴房,不要让连善逃出去。男人也照例阳奉阴违,这段时日他习惯了“他”的顺从,等女人一走便反拴上门闩,摸去了隔壁酒肆喝酒。
“他”竖起耳朵,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院子里再没有一丝动静,才握紧手里那棵石子,敲打窗格。
顾忌着男人就是离柴房不远的酒肆里,这才他敲击的动静没有那么频繁。等到太阳升到正中,才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阿九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孩钻进屋里,男孩和阿九穿着一样服色的衣裳,眼神颇有些挑剔地打量着柴房的环境,看到“他”时也没有立刻上前。
“他”的眼神有些不平静,因为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