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苓早就死了,闻人拂玉知道自己正身处幻境,但他仍然道:“交给我,我替你善后。”
他想看看究竟是谁今夜在城主府作恶。
闻人苓闻言破涕而笑,正要将连善放进他怀里。
闻人拂玉尚未碰到连善,阿苓和闻人苓以及背后的宅邸一并消失了,出现在闻人拂玉眼前的是一座不大的宗门。
穿着黛青门服的少年盘腿坐在石阶上背书,对一旁向自己讨要吃食的少女没好气道:“不给,自己吃完了又来要我的。”
少女没抢到吃嘴,一把将少年从石阶上推下,做了个鬼脸,转头就往外跑,角落里一道稚嫩的女声叫住她:“师妹,我还有。你要不要吃?”
闻人拂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不足人腰高的女童,她斜背着一把比她个头还高上几寸的长刀,手里捧着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少女蹲在女童跟前,深深嗅了口糖炒栗子的香气,依依不舍地谢绝了:“不行,善善还在长身体,自己吃吧。”
“可师妹不是饿吗?”女童睁大眼,认真地注视着少女,“我不饿,都给师妹吃。”
少女挠挠头,试图跟面前的女童掰扯她没有饿到跟小孩抢吃的,坐在石阶上的少年突然凑过来,朗声道:“善善别管她,她就是馋了。”
一直没出声的寸头男童闻言,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少女回头,狠狠揍向少年下巴:“闭嘴!”
正在山门旁蹲在大锅前的女子见状,挥了挥锅铲,大声呵止:“都别吵,还有剩!多大的人了,还拌嘴!”
闻人拂玉想抽身离开,却发现被禁锢在女童的身体里,经历了一遍她在小宗门的半生,跟着师母修习刀术,被师弟师妹们看顾着长大,慢慢抽条发芽,长大五官,逐渐长成一张他日益熟悉的面孔。
他看着她娴熟地清洗长刀,看着她从昔日丁点大的女童变成宗门里最厉害的刀修;
看着她反过来教师兄师姐师弟修道,开始跟着师门四处游历,跋山涉水,帮衬贫民;
时常提着一串腊肉一把熏鸡回宗给打架打牙祭,夜里无处投宿就躲在山洞修整,偶尔遇到组团打劫的散修,面对群敌也丝毫不惧。
也许是早有预感,见到连善的刹那,闻人拂玉心里冒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念头。
诚然,若不是一开始她就是以闺阁女子的身份出现,他未必没想过她换个身份会活成这样。
听说三师妹从外头捡到一个受伤的女修回宗照顾时,连善正在给一家富户驱鬼。
她一面画符箓一面用铜简对二师姐传讯道:“她受的什么伤,我这里药坊多,正好买些带回去。”
“不是什么重伤,”三师妹银铃般的笑声从铜简中传出,“我治得好。你记得多带点零嘴回家就行。”
连善答应了。
三日后,她驱鬼完毕,收下礼金便带着行装踏上回宗的路。
凡间灵力稀薄,连善为了节省灵力,因而脚程不快,花费整整半月才到宗门山脚下。
那夜下了极大的雷雨,连善撑着伞,一脚深一脚浅往宗门赶。
等她终于来到山门前时,映入眼帘的不是曾经嬉笑打闹的宗门,而是洞开的破烂大门,遍地残肢断臂。
连善提着行装,在门前沉默着站了许久,血水被雨水冲刷着挟裹而下浸透了她的脚背。
她抬起脚,看了看染得泛红的白靴,终于放开神识,一步步往里走。
宗门里除了她一个活物外,没有任何别的气息。
连善解开行囊,抖落里面的杂物,一面往里走,一面捡起地上能看到的所有碎肉,不一会儿,连善的布袋里已装满了沉甸甸的血块。
连善一路走进师母的卧房。
她出发前,师母破境失利,决定闭关两年。
眼下师母正端坐在矮塌上,双目半阖,连善正要上前,突然被绊了一跤,低头才发现,师母的双腿正朝着门平放在门槛前,像急着要下榻时被人从中横断所致。
到了这一步,闻人拂玉已不忍继续往下看。
可是画面还在继续,连善放下包裹,走到庭院正中盘腿坐下,开始徒手结阵。
她结阵的手法与她的刀法一般利落,三个时辰过去,连善的脸上血色逐渐褪尽,整个人愈发苍白透明。
散落在宗门各处的留影石粉末逐渐聚拢,变成一块完整的留影石,缓缓落到连善面前,上面的画面也一帧帧逐步展开。
面容妩媚的女子将倒在山道上,穿着沧澜仙宗门服的女修背回宗门,替她清洗伤口,换好伤药。
寸头少年正在庭院里教习结阵。
青年则蹲在从前师母用的大锅前一面熬粥一面咻咻切姜丝,见女子轻手轻脚出门,他把马尾往后一甩,懒散唤道:“莳春,帮我系一下围裙。”
“自己没长手么。”莳春没好气道,对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