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却冲他摆摆手,“不急,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碧波是你亲自选的人,身家想来清白无碍。若老夫所料无差,此碧波已非彼碧波,来头不小啊。”
“大长老的意思是?”
老迈的脸上泛起讥讽和得色,莫临渊缓缓攥起手掌紧握成拳,轻声细语道,“调几个高手来,我要请君入瓮来个瓮中捉鳖。”
“大长老高明!”
……
冬意渐浓,廊州一贯阴冷刺骨,厚重潮湿的冬衣裹在身上整日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往年的这个时节,他已然在琅琊山上同小熙小瑟小艾一起聆听师尊的训导,或是趁着大雪还没封山之前满山遍野的祸害山鸡野兔。
琅琊山物产丰饶山林茂密,穿梭林间野趣无穷,偶尔还能采到些少见的草药给师尊,小熙兄弟三个虽闹了些,却讨人喜欢得很,小熙年长又聪慧,师兄弟间认真切磋起来他五回里倒有三回落在下风。
师尊嘴上常常训斥他们,心里头却实实在在的疼爱有加,他自幼失怙,父母的角色早被师尊师母所取代,他打心眼儿里敬他们爱他们,唯愿他们笑颜常开莫被儿孙俗事纷扰所苦。
“暖暖,暖暖……”
“呃,飞流叔,怎么?”
是他想得出神了,疏忽怠慢了屋内一意陪伴着他的飞流叔。他满含歉意地搁下手上攥着的一把石子,端起身边矮桌上切好的甜瓜凑到飞流旁边,讨好地笑着奉上“贡品”。
“暖暖想事儿想出神了,不是故意不理飞流叔的,飞流叔大人有大量不要往心里去好吗?”
飞流的挣扎没超过几下眨眼的功夫,边拿过盘子里的甜瓜大快朵颐,边不忘将方才想说的话“重重的”又重复了一回。
“天冷了!琅——琊——阁——!”
梅东冥闻言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凝滞的错愕,随即复又挂上他惯常的温和浅笑。幸而他的身边只有埋头苦吃的飞流叔,若是师尊在,定会狠狠嘲笑他又在玩儿粉饰太平的小伎俩。
回琅琊阁?他还答允了师尊加冠之后代其主持年祭,照眼下的情势来看,莫说是年祭,他有没有机会去主持春祭都是未知之数。
“飞流叔想念师尊了?还是小熙他们兄弟?”
“暖暖,休养。琅琊阁,有大夫!”
是因为他——
眼眶微热的梅东冥别开脸侧着脑袋靠上飞流的肩头,眼睑半阖隐有波光潋滟。
“有飞流叔,哪里都好。下回可别这么说了,南飞会不高兴的。”
飞流的神奇之处在于他塞得满嘴都是甜瓜照样能嘟囔着让人听清他想说的话,即便这话直率得着实有些伤人自尊。
“小晏,不行。大夫,最好!”
即便被父亲戏称为江湖郎中,师尊在飞流叔心目中依然是最最可靠可信的那个人。他怅然若失地环视周遭,他身处的这处小院就是父亲在廊州总舵时的居所,这里的一本书一支笔或许飞流叔都比他更珍视,包括他梅东冥自己,不也是父亲留给飞流叔的……暖暖么。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间很想哭,多年来闷在心底的那个问题也险些脱口而出。
然而话到口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与其说他不想亲耳听见答案,不如说他害怕,他害怕从心灵澄澈灵台清明的飞流叔口中得到的答案,会令他失去支撑下去的毅力。
他很累了,自小到大,从没这么累过的他,唯独依靠着内心仍然被需要着的信念命令自己必须走下去。
哪怕太多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与他期待相反的残酷事实,哪怕他这些日子凭着琐碎盟务推测出的种种阴私勾当都被不幸验证,他仍执着地一遍遍告诉自己还有人等着他还有人需要他,他必须做下去,为了彰显正义、揭露奸邪,为了师尊、为了飞流叔、为了还在琅琊阁等着他“团圆”的师母和小熙兄弟仨……
所以,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亦需要缄默着,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他赖以生存的“信仰”。
“笃笃,笃笃笃。”
有人敲门!梅东冥意识到有客来访,立时坐直了身,取过一旁的书展开压住书案上看似凌乱的石子,这才扬声唤进来人。
“门外寒冷,请进来说话。”
“多谢宗主。”
推门而入的人关上门随手脱去御寒的罩衣,走到明亮处梅东冥才看清来的竟是从未在白日里贸然接近他的莲雾。
“适才听着脚步声像姑娘,想着姑娘从不白天造访故而未曾多思,姑娘行色匆匆,这是有急事?”
莲雾刚从霓凰郡主处来,得到了一些消息和一个近乎不可能达成的任务。看郡主的神情焦急不似有假,却又吞吞吐吐不肯道出缘由,这不是为难她这个传话人了么。
“属下从主子处来,主子命属下来请教宗主可推演出青、庆两州进一步可能的动作?”话到一半,莲雾咬咬牙,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口,“福州来信,言侯求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