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霜飞被明言盯着,他的目光和语气都并不咄咄逼人,但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挤到墙角了。
朝堂上未有能与她争锋者——这话确实不错。
与她年岁相仿的人,或者范围再广一些,加上比她大五六岁的人,还有哪位能在这个年岁既有爵位又有四品官职?
爵位可以说是祖上积德,但这个四品武官的位置,人人都觉得她能坐,即使她固执至此,也从未有人说过这将军当初就不应该是她来做。
见她久久不语,明言轻咳一声,又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与长风总不会害你,你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不要自己一人做决断了。”
“阿芙真的很为你担心,她还有孕……”
李霜飞讷讷开口:“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她又虚指外面,段十昧真是练得好起劲,道:“那唐柯原这边我该怎么解决?”
“人在哪不重要,心在哪才重要。”明言笑道。
她懂了。
唐柯原气势汹汹地找上她时,两人在那说个不停,互不相服,段十昧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句:“我要跟着唐指挥使,我好饿。”
如果李霜飞没眼花,她好像看见唐柯原眼中盈盈,有些泪意。
他可是统管皓京精兵的指挥使,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名声可以与刑部的人相提并论了。现在居然为了段十昧做出这等出格之举,简直是对她眼光最大的肯定。
“你给本将军再说一遍?”李霜飞怒意上脸,对着段十昧吼道。
虽然是串通好在做戏,但她这样子倒像是真的,把段十昧唬了一跳,底气不足地重说了一遍。
唐柯原骂道:“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将军,没想到你就这样对自己麾下的人,你且等着,我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
事实是唐柯原先被御史台参了,虽然他官居三品,但李霜飞还有个爵位,伯安侯府也是叫伯安侯府,而不是将军府,他这样闹上门来于礼不合,也颇无风度。
他三个月俸禄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愁段十昧的吃饭问题。
回皓京不过三日,景帝让她不必上朝,先好好休养。
乌乔邈的人头被拉出去巡街展示了一番,裴青鱼的名字开始崭露头角,皓京女子纷纷议论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和李霜飞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唐柯原来抢人,李霜飞中气十足的声音展示了她身体早已安康,景帝依然没让她上朝,而是再一次选择深夜密召。
上一次进皇城就是唐柯原带着她,这一次是林公公直接把她从伯安侯府接进去了。
她宁愿自己走进去,也不想让景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公公来引路,这应该预示着要有大事在她身上发生了。
“李将军,陛下在等着你。”
她抬眼看去,一身明黄色的景帝就在摘星楼上等着她,无须低头,只要垂下眼就能看见她,如此俯视。
——她宁愿自己爬去金龙殿。
摘星楼见景帝,这事公不公,私不私,她该如何把握分寸?
李霜飞顺着扶梯而上,将脚步放的极轻,以免脚底的木板发出吱呀怪叫。
到顶处,比皇城外墙高出一些,皇城也好,皓京也罢,尽在眼中。
她跪在地上,不敢向外看去,俯视天下是皇帝的专权,她不能僭越。
这里点满了灯,和金龙殿一样,亮如白昼,只可惜这光只照摘星楼,再无法继续延伸出去,尾巴的光亮微弱地消失在黑暗中。
“你像极了你的父亲。”景帝弯下身,竟然抚上她的头,“他若不是死得早,朕也能多个老友了。”
李霜飞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头上的瘙痒感让她差点灵魂出窍——以前也没听说过她父亲与景帝关系亲近啊?
他笑了笑,“是谁把你养成这样的?”
她困惑不已:“臣愚笨,陛下所言,臣不太明白。”
景帝是被人夺舍了吗?态度转变得也太大了。
他踱步到栏杆边,望着万家灯火,高官贵族,平民百姓,一览无余。
“霜飞啊,朕年纪大了,不想打仗,但你还有许多年,何须急于这一时?”
一听这话,她一颗心算是终于找到了该去的地方,原来景帝搞这么一出君臣情深,是把不想让她和西越正面开战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她应道:“陛下说的是,臣受教了。”
一国皇帝都这么温柔地与她说话了,她何必还要梗着脖子与他逆着来,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以后私下筹谋也不是不行。
景帝对她招招手,她迟疑一下,从地上站起,走过去时依然低着头。
“你抬头看看,这皓京怎么样?”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并且这感觉十分强烈,就快冲破她的头顶。
李霜飞思绪百转,发现自己压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