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最后只看见了一双做工精细,靴筒镶着金丝线,攒着几粒蓝宝石的缎靴,随后脑袋一阵剧痛,便彻底没了意识。
“你可算是醒了。”刚睁眼便见着一身水墨绿棉裙,外穿银紫背心,腰间别着一香袋儿,头戴玫红绢花的圆脸丫头正眉眼含笑地立在她床前。
床的右侧放了一套毛竹所制的桌凳,桌上点着油灯,夜晚的风穿过竹林透着直棂窗吹进来,使得墙上的影子也晃晃悠悠的,圆脸丫头拿起一条半黄的帕子浸到一旁的核桃木盆中,用力搓了搓,拧干了搁到了床左侧的桦木立柜上。
而后又回到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口,发现已经开始结痂了,笑着舒了口气,走到桌前的一张油漆龟裂剥落,色泽发暗的太师椅坐下。
“你是谁?”额头隐隐作痛,乔楠下意识想伸手触摸。
“可不能碰到伤口了,当心留疤。”圆脸丫头被她骇了一跳,见她缩回手了才摸着心口笑着说道:“妹妹是摔坏脑袋失忆了不是?我是香雪啊,第一日便是我引着你进公子这里处的。”
而后突然想到什么,敛了笑容低声道:“那日也不知怎么了,公子发了好大的火,我们刚走到凤寰主院廊下,一个茶杯就砸到你的头上,你当时抖得不行,腿一软,直接摔了下去,刚好磕到石头尖上。”
香雪说到此处,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恍然大悟般,边点头边神情莫测地走到床边,随后弯了身子,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乔楠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斟酌道:“香雪姐姐,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一定是你生的太好看了!公子出来之后竟是什么也没说,还吩咐请府医替你医治。”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露出了然自信的神色。
但忽然之间她眉头一皱,又想起几月前从主院耳房里抬出去的尸体,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坐到床前道:“你不知,咱公子院里的婢女全是美人,而你是我见过生的最好看的。”
乔楠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不觉好笑,道:“公子见我美,待我大概也会好些,若是差事做得好,说不定常常赏赐于我,这样我便能早日筹够银两为自己赎身了,到时只管逍遥自在啦!”
香雪一下忘了反应,哑然道:“你怎会想着出府?开国公府至少吃喝不愁,公子他.....他平时待下人也是极其温和,只是有时心烦脾气大些,万不会要人性命,你只要....”
她皱紧眉头正劝说着,一抬眼,便看见乔楠眉目如画的容颜,正嫣然含笑地望着她,她惊出一身冷汗,陡然想起曾经公子房里的好几个贴身女使的下场,一时词穷理绝,怔怔地望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我醒来好多东西不记得了,可能真是撞坏了脑袋,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这府里的情形,我日后也好谨慎当差。”
她笑着扯了扯香雪的衣角,小丫头情绪走得快,嬉闹间,已是上了床,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一夜无梦。
天刚晓破,淡青色的苍穹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不多时,曦光冉起,雾气四散,碧绿的竹林散射出纯洁的光泽,绿莹莹的萦绕着整个凤寰院。
香雪瞥了眼正睡得熟的乔楠,悄声下了床,正准备洗簌,便见着床上的人挣扎着起身。
她急步过去,慌忙道:“好妹妹,你快躺下吧,竹枝姐姐吩咐了,你这几日不必做活了,务必养好脸,公子后头自有安排。”又贴心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走出去。
乔楠闭了眼,消化着这个世界的信息。
她原是二十一世纪刚入职场的新人,是个孤儿,靠着好心人的帮助,读完了高中,而后一路勤工俭学,申请学生贷款才能勉强读完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上市互联网公司做财务,每日工作量十分巨大,她想着好好表现通过实习期留下来,但却也高估了自己,三天昼夜不停的工作终于在一个午后戛然而止。
一睁眼,便来到了这个历史上不曾存在过的时代。
景泰六十八年间,匈奴屡屡来犯,皇帝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到了后期,更是夜夜笙歌,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某日晚,前朝骁骑将军赵世伏与宣武上将军萧道远半夜携兵闯入金华宫,甫一撞开门,便正见着皇帝与十几个美人饮酒作乐,蒙眼猜谜,还有个不衫不履的美人正卧在他膝头与之耳鬓厮磨,尽是淫靡之气。
萧道远气红了眼,国难当头,匈奴挑衅不断,忠君爱国的柱国大将军霍纳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而朝廷上上下下竟无一人为此谏言。
他心里默默地哀痛,如今的景泰早就土崩瓦解,一片乱象,而更为严峻的事实便是后方的匈奴,在得知没了霍纳之后,更是猖狂嚣张起来,一连攻下几座城池,入眼之处,早没了安宁和谐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要怒斥这一切,但一眨眼,血淋淋的头颅沿着御路踏跺滚到脚下,一时间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般。
短暂的沉浸中,耳边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