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别人做什么,你是鸨母,不是长舌妇,”陶墨夕没答她的话,把篾盒打开,里面又是两个小盒子,“这是我去青云山上摘了晾干的,金银花清热解毒,忍冬消炎退肿,让张妈妈每天泡水里给你喝,也省的夜夜大醉,嗓子肿着,说话跟公鸭叫一样。”
昨天喝了不少酒,伍月君现在还没胃口,见陶墨夕拿来的药草形状完整、颜色干净,嗤笑了下,“平时给你盒糕啊饼啊的,都是前夜客人不要了的,不吃也是扔掉,你非每次都还回来点什么,真的是。”
“哪有白拿人东西都道理,迟早都得还回去,再说给你家做衣裳是收了钱的,没道理再蹭那么些吃喝,”陶墨夕见她手按着脖子,显然不太舒服,就起身帮她捏了几下肩膀,“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花草倒是还算新鲜干净,也算回报你的好心。”
伍月君任她揉捏,两眼向上微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说:“不过现在楼里确实没人要找你做新衣,南门胡同里那个老裁缝的徒弟出师了,是一对年轻的小子,长得浓眉细眼,先不说这针线做的如何,那量尺寸的时候,手往姑娘们胸脯前那么一伸,胳膊往后背上一贴,那些个没骨头的贱种,马上就瘫软成一滩水了,哪还记得你啊。”
陶墨夕手下用力,把伍月君僵硬的肩膀揉开,又拽着她的一条胳膊往后掰掰,给她松松骨,听她配合地“唉唉”喊了两句疼,才肯住手,“是,我又没生出那副男子汉的身板来,又没长一张花言巧语能哄住人的嘴,难怪生意不好,到哪里都被人嫌。”
随即她正色问道:“伍娘子,我现在住的院子,还是托了你和张妈妈的福租的,我还能继续住吗?房租我可以自己付。”
“你现在又没什么进项,还租住着房子做什么,要是实在不想回家,干脆就和嬷嬷们一起挤一挤,住后院得了,”伍月君转了转脖子,觉得骨头都轻了几两,于是回头逗她,“要么过来楼上跟我住也行,就睡窗前的塌上,夜里还能伺候我起个身,喝杯茶什么的。”
那还是算了,之前因为楼里的人起身太晚,她“有幸”傍晚的时候来过两趟,有的恩客夜里直接住下的,醒来也是大敞着衣襟,直接开着门就跟姑娘纠缠,饶是她胆子再大,刚看见的时候也惊恐羞涩的不行。
陶墨夕笑了笑,随口敷衍道:“你们日夜住在这绣楼上,时间久了不觉得什么,我却是习惯了那间四合院,毕竟出入更自由些,再说虽然你这儿的单子少了,但我身上总还有些银钱,租间屋子还够,我预备在城里寻寻门路,给市井小民做些短袄鞋袜什么的。”
“问你什么也不说,自己又要独个出来做工,我说,你不是被家里撵出来了吧?”伍月君听她的意思,竟是准备长住下的样子呢。
不是也差不多了。
小莲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妈妈,晚膳准备好了,就在房里用吗?”
“再加一副碗筷。”伍月君吩咐道,要留陶墨夕一起吃。
陶墨夕也不跟她客气,她送的这两盒子药草,足够抵一顿这绣楼上第一餐饭了,能省一顿是一顿呗。
明明是晚膳,做的却同早餐一样,一钵加了蛋花的白米粥,几张暄软的白面饼,开水烫过的小青菜末和黄豆一起炒,豆腐皮和白菜切丝凉拌,菜里加了很多葱蒜和香醋,吃起来很爽口,能压一压宿醉的恶心感。
用饭时伍月君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陶墨夕编不出借口,只好说自己厌倦了村里穷困的日子,趁着年轻来郡里试试。
伍月君摇摇头,“你又不似我们这种无根的漂萍,在村里有现成的房子田地,炕上睡着自个儿的爷们儿,居然还不知福气,惦记着往外跑。”
她放下筷子,喃喃地自言自语,“如果当初,我遇到个乡村农夫,只要他肯一心待我,我也宁愿舍了所有的身资,赎了身跟他回家种田养鸡去。”
于是陶墨夕一边喝着粥,一边被迫听了遍倚香楼里一些心性纯良的姑娘们自以为找到真爱,结果被骗取身心钱财,最后又被抛弃的血泪史。
吃了漫长的一餐饭,吃完天都黑透了,伍月君许久没聊天聊的这么畅快,拉着陶墨夕不让走,反正她现在又没有什么订单,留下多坐会儿呗。
既然不让走,陶墨夕又有心跟她结交,就坐到塌上,习惯性的拿出随身的针线包来,给伍月君改一件贴身的薄衫。她总喜欢穿这些交领的衣裳,一低头便露出半片抹胸来,不知羞。
昨日陪了大半宿客人,今天就算休息,伍月君拿着账册处理完紧要的事,也坐回塌上,半躺着跟陶墨夕说话,大多数都是她絮絮叨叨的说,陶墨夕低头做针线,时不时回应个一两句。
陶墨夕话不多,心性也算恬淡,伍月君在这楼里活久了,看着这种没沾染过太多俗世,但也没那么小白花的小裁缝,就愿意跟她多聊几句。
至少周裁缝见自己在屋里摆弄成锭的黄金白银时,没露出过贪婪迷恋的神情,对着那些成匹的绸缎丝绢也没贪墨过分毫。最重要的,对上她们这种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