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看到这些资料,沈贺文无法相信,世上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这么多,病状五花八门。
秦羽织的母亲说来并不是典型的一类,医生用了很长一段话形容她:沉默,消瘦,没有食欲,拒绝与人交流,沉默时忍不住哭泣,有人在身旁则会隐忍。她不像其他病人发疯、攻击人,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
看得出,负责苏晴的医生也没有研究明白,沈贺文心中生出个绝望的猜测:
或许苏晴根本就没有疯,家人依照经验把她送来这里。
中国在这个领域的研究还是空白。
跟随来的医生道:“我能问一句这些资料你会作何处理?”
他道:“销毁,请你忘记它。”
他抬头,目光迫人:“这里从没有过叫苏晴的病人。”
然后,他看到了门外的秦羽织。
医生快退休了,不想生事,唯唯诺诺地应着。
这瞬间,小小的阁楼中,他与秦羽织对视,忽然有难以名状的恐惧蔓延开,未等他反应,秦羽织转身离去。
贾士章又说对一次,她想,沈贺文欺瞒了她。
她能猜到的原因是,沈贺文答应过祖父隐瞒这一切,又或者他只是为阻止自己,真是可笑,他明明知道她多么用心地寻找母亲的回忆,做梦都在叫着母亲。
秦羽织上了黄包车,车子三转五转,钻进小巷后,不禁悔恨起来,原来经历如此多事情以后,她也仍是懦弱的,母亲已经够可怜的了,她任由母亲的病例散落在那里,被人收去、销毁,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秦羽织回到与沈贺文的家中,沈贺文跟着抵达,他站在一楼,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秦羽织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道:“可以还给我吗?请把妈妈的东西还给我。”
她的眼睛那么失望,那么坚定,沈贺文无端恍惚了下:“我给你,可以不离开吗?”
她太生气了,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请求。
秦羽织只想弥补对母亲的愧疚,从沈贺文垂落的手中冷漠地抽出档案袋,什么都没有答应。
她回房间取了两件外套,回来时,沈贺文仍然站在原地,经过他,手腕被他紧紧地扼住,她甚至感觉到压抑,血液流到此处慢了下来,他沉声道:
“你答应过的。”
原来她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可为什么那时不回应呢?秦羽织苦笑。
僵持半晌,她道:“沈贺文,你这样让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手上的力道霎时一松,她得以解脱,几乎可以落荒而逃形容,不敢回头。
秦羽织不知自己能去哪里,过去她对姑姑深信不疑,终究姑姑也瞒着自己。
她姓秦。
秦羽织最终回到学校。
学校是永远的庇护所。
不可旷课,她告诫自己,不可堕落。
上课时强迫自己专心,才知世上因何产生诸多宗教,对意志力的修炼是永远的课题。
没课时蒙头便睡,不令自己想入非非,反正母亲的病例压在枕下,没人可夺去。
她的心是疼的,做梦都会疼醒,自己也说不好是因为沈贺文,还是因为母亲。
她始终不敢打开档案袋,还没有勇气走入母亲的世界。
行尸走肉地过了三天,或者四天,蒋家明冲入校舍,从床上拖起她,冷声道:“跟我走!”
“为什师表,竟闯女子校舍。”她拒绝。
可蒋家明只是重复:“跟我走。”他连气息都凛然。
他带她进了家医院,她有不好的预感,果真接下来听他说:“沈先生的车子撞到桥上,若没有巡逻士兵发现,车子沉入河中,后果不堪设想。”
秦羽织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双唇诡异地泛出一丝殷红。
蒋家明才发觉吓着她了,安抚:“所幸人救下了,折了两根骨头,你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昏迷,刚刚我听到屋里有声音,可能他醒了。”
秦羽织走进病房,蒋家明的眼神在她的背影最后留了片刻,叹息着从外面把门关上。
沈贺文躺在病床上,上半身被两个厚厚的枕头支起来。衬衫洁白,一如既往干净,只是有一些病容。
听到动静,他将视线移来,落在秦羽织的身上,静静地。
护士道:“他看上去憔悴是因为出事前一直高热,医生为他补充过营养,不出三日则当恢复如初,但作为家属仍不可掉以轻心,有事记得叫我。”
秦羽织诺诺应是,护士走后,还是站在远处,不敢靠前。
这哪里还是从前的沈贺文,这么消瘦,手也冰凉。
沈贺文的第一句话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她凝视着他,内心极度挣扎,眼泪在眼眶不争气地打转。
沈贺文道:“我本打算将你母亲的资料送去给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