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其实一直在贡院外的街口,更远的地方注视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车如流水马如龙,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不来这一趟,也还是不能安心,她比谁都盼着颜川能够高中。
听见贡院的大门响,知道是锁院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今儿明溪穿的男装,趁着府里的注意力都在颜川大考上,自己偷空出来,想去侍郎府见一见姚大人。
她从马行街出来,正是长河北岸,岸上古柳下大青石上坐着一位年青公子,墨绿窄袖袍,足蹬黑靴,腰间别着一支长笛。身上虽也带着些书生气,倒不像寻常的书生,只怕是行武之人。远远地目光正和她打一照面,那人眼巴巴的盯着她瞧,剑眉星目显得有些轻佻,明溪觉得很过分,只装作若无其事将目光躲避开了。
姚侍郎在朝堂被冷落,府邸也被安置在外城,过曲院街往南,出崇明门,蔡河桥边上便是侍郎府。明溪在西北角门外转圈,寻思怎么想法子混进去,时辰还早,因为颜川要进贡院,相府上下五更天就都起来了。眼下正是早饭的时辰,她在那里等着,果然见着潘楼酒肆的马车到了,停在巷口。
从马车上下来个伙计,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是来府上送吃食的。明溪上前将他拦住,使了些银钱给他,那伙计先还不肯依,怕坏了潘楼的信誉名声,最后到底架不住重金诱惑。将食盒交到明溪手上,上马车走了。她便扮作伙计,从角门进去,家仆见今儿来的是生面孔,未免要盘问几句。她假托说先前的伙计生病,才临时换人来的。侍郎府的四姑娘,每日晨起必食潘楼的鱼蓉粟米羹,今儿已然有些迟了,家仆也不敢多耽搁,只得带她进去。
从后花园往内宅走,到了月洞门外,家仆终究觉着不妥,将她手中的食盒接过来说:“罢了,还是我送进去吧,食盒留下,总归明儿你们还会再来的,明日再把食盒拿走。”
明溪躬身相谢,趁机问:“侍郎大人可在府上?”
家仆道:“我们大人去贡院了,还没回来呢。”转而咦了一声,说:“你一个酒肆的伙计,打听我们大人做什么。”
明溪便道:“久仰侍郎大人威名,心生仰慕而已,并没旁的。”
家仆摆摆手说:“赶紧回吧,你一个伙计又不参军,又不入朝为官,生这样的心思做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姚侍郎不在,真是不巧,但是好容易混进来一趟,不如四处多瞧瞧,把府里的地形摸熟悉了,下回再来也更便宜些。
她沿着院墙,一边躲避来往的家仆,一边查勘,转了半天,要紧的出入口都有专人把守。姚侍郎果然精通兵法,自己府里的设防便见真章,庭院之内连只飞蛾也飞不进去。她从边角的夹道出来,又回到后花园,前方一片堆砌的假山遮挡,四下很冷僻。心想稍微喘口气,今儿姑且只能先回去了。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心中一紧,不由回头看,低声发问:“是谁?”
其实不该发问,她这是下意识的紧张,脱口而出,回头看看并没有人。只道自己听差了,心里稍稍松懈,谁知大石头后面有人凭空哈哈一笑,正经把她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府里的家仆发现了她?在这僻静的地方被撞破,定怕会把她当成贼人逮起来。
“到底是谁?快出来。”她大着胆子问,眼下再想脱身也来不及了,索性直接面对。
“姑娘好胆识,兵部的侍郎府也敢只身来闯。”大石头后面的声音说着,走出来一位年青公子,只见他剑眉星目,腰间别着长笛,到了她跟前,负着手笑盈盈的审视她。
长河北岸柳树下目光轻佻的公子?原来是他,他怎会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侍郎府的人?瞧他身上的墨绿窄袖袍十分华丽,寻常人家穿不起这样的衣衫,况且一眼看出她是女扮男装,此人着实不简单。
明溪强装镇定,其实严正以待,只道:“公子不要误会,我来府上只想见姚大人一面,并没有旁的目的。”
他笑着道:“姑娘适才在府里四处逛,查勘地形,怎能叫没有目的?这摆明是有备而来嘛。”
明溪回过味来:“你……你跟踪我?你究竟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
“我还没盘问你呢,姑娘倒盘问起我来了。”他故意跟她打哑谜,不紧不慢微笑着看着她:“那请问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让我猜猜……姑娘并非相府的表亲,那不过是唬人的。混入相府究竟什么目的?眼下乔装打扮来见姚大人,又是藏着什么目的?”
明溪一边听,一边心下骇然,此人竟然知道她寄宿在相府,必定与相府有瓜葛。看来他从长河北岸就有意盯上她了,自己巴巴的被人盯梢,居然毫无发觉。
她再次审视他,这身形似乎哪里见过,思忖了下,想起上元夜东风楼上所见,颜川身边手提长剑的公子,突然醍醐灌顶:“相爷待我恩重如山,我对相府能有什么企图,柳公子肆意揣测,凭空妄想,把我当犯人一样的监视,真是好没道理。”
一句柳公子三个字,终于让他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