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破败的寺庙里,一股腐朽的木头味熏得韦琴月直欲作呕。她拼命想挣开捆在身上的绳子,却是越挣越紧。大声呼救,也只听到了回音。
忽然之间,破庙四面蹿起火光,烧得噼啪响。浓烟滚滚而来,眼瞧着就要烧到她脚边了。韦琴月吓得红了眼,哭着叫喊,反吸了一大口烟,呛得直咳嗽。
破庙之外,李屿冷眼看着火光逐渐向上,觉着烧得差不多了,才挥手命手下泼水灭火。
火势消去,韦琴月瘫坐在地上,死里逃生,脑子嗡嗡乱,却也明白了是谁把她抓来了这里。
砰的一声响,破庙摇摇欲坠的门被阿京一脚踹开。他三两步走到韦琴月面前,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出破庙,像扔一件不值钱的物件似的,把她丢在李屿面前。
韦琴月咬着牙,缓缓抬头,通红的眼望着李屿,仿佛地域鬼魅。李屿微低头看她,只觉眼前这人陌生无比。
“为何?儿时你分明待我那般好,为何如今为了一个低贱女子竟要取我性命。”韦琴月仍旧不甘。她自小就将他视作未来夫婿,他们也定过亲,她不过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李屿眼底如冰海,毫无半丝波澜,冷冷道:“儿时的你又岂会将人命视作草芥?”
李屿背过身,只给她留下一个晦暗的背影:“你记着,今日你还能活着,不是因你我还有什么情份,而是因你父兄的那片忠心。”他不是没想过替小牡丹报杀身之仇,但终还是不忍让韦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全数告知你父亲,要么他给你寻一门远离长安的亲事,要么我给你寻一处远离长安的尼姑庵。”
韦琴月心如死灰,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在泥地里。她这辈子终究是当不上太子妃了。
李屿抬手一挥,阿京会意,又将韦琴月拽到马车上,趁夜将她送回了韦府。
太子府里,绰绰和小荞面面相觑,她们本来在青蚨坊里玩得好好的,忽然就听说官府来查,坊里一阵慌乱。贵妇人们死死拉着幂篱四处择路,生怕被京兆府的人认出来。绰绰也慌了神,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化成韦琴月的样子撇清自己,转过念儿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没有妖力了。
好在阿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她俩躲了起来,一直等到京兆府的人走了。
“您说,”小荞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还微微颤着,“太子会不会早就知道咱们赌钱的事情了?”
绰绰也是这么想的,要不阿京怎么能出现得那般及时。想必是白天她发脾气走了,李屿派人跟了她的尾,这才露了馅。京兆尹向来懒政,若不是李屿发的话怎会偏在今日清扫赌场。
他既不喜欢她上青蚨坊直说便是,何必把全长安的赌坊都关了。绰绰越想越气,一肚子火要找李屿撒。她抬头看了眼更漏,也不知李屿去了何处,都快宵禁了还不回来。
“您一会儿可得好好跟太子道歉,”小荞挪过来,低声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保不齐您的太子妃之位都玄乎。”
绰绰撇了撇嘴,什么太子妃之位,谁稀罕!
她盘腿坐在榻上,气呼呼地等着李屿回来,酝酿了满肚子都是兴师问罪的话。然而真到李屿进了门,一身黑袍子被风高高扬起,显得脸色越发严肃阴沉,她的气势一下弱了大半。
小荞就更别提了,脑袋都快埋进肩膀里了,草草请了个安就夹着尾巴溜出去了。
绰绰提了口气上来,叉着腰先发制人:“是不是你让人关了青蚨坊?”
李屿解了黑斗篷随手往旁边一丢,不紧不慢道:“我抛下公务,甚至不惜利用身份索要号筹,只因你说想去伽罗阁。可你却借故与我吵架,只为了脱开我去赌坊,如今还要向我兴师问罪?”
白天的事儿确实是她理亏,绰绰登时哑住了,刚提上来的气又泄下去了。
“青蚨坊的事我已料理妥当,”李屿坐下斟了杯凉水喝下肚,道,“但未免再有人借题发挥,明日我会从宫里请个嬷嬷来教导太子妃如何规行矩步。”
绰绰一听就急了,她最烦那些说话慢吞吞,做事一板一眼的嬷嬷了。她刚要开口抗议,李屿又继续道:“知你不爱学,让小荞代你受教就是了。”
该学的规矩上辈子杨玉绰早学过了,李屿压根没指望宫里的嬷嬷能教得了她,倒是她身边的丫头,这么轻易就让人教唆了去,可得好好教一教。
不必去听嬷嬷啰嗦,绰绰只觉逃过一劫,已忘了要计教他出动京兆府来吓呼自己的事儿。
“我与账房说好,太子府户上的银两你想要多少便拿多少,我绝不过问用处。”李屿柔下声气,走到绰绰身边坐下,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全,长安物贵,钱子短了如何能玩得痛快。往后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必辛苦去什么赌坊。”
他这般慷慨又温柔的,绰绰哪还生得起气,也低头反思了自己的错处,道:“这事儿我也有错,我不该瞒……”话还没说完,就被两片滚烫堵上了。绰绰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