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绰独自进了汐风楼,小二认得她,那样好看的脸,见一次就能记一辈子了。只是她有时与忠王同来,有时又与寿王一起,让人看不明白这位到底是哪位王爷的红颜知己。
旁的人招惹一个都费劲,这位娘子竟能在两位王爷身边穿梭游走,可见手段了得。
“我与寿王约好在此处见面,不知小二哥可否领我上顶楼?”绰绰的声音甜得花蜜似的,听得小二恍了神。
“寿王今早就来了。”今早他们刚开门,寿王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以为王爷馋他家的点心,原来是佳人有约。
小二晕乎乎地领人上楼,踩空了两三回。绰绰跟在后边,心说怪不得凡人年年都贴年画,果然还是红彤彤的更招人稀罕。
她进南嘉阁的时候,李峧也看呆了。桃红颜色是最难穿上身的,若是压不住艳气便显了俗。可绰绰不一样,她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不落凡俗的气韵,既不需要衣裳首饰妆点,也不会被任何颜色掩了光芒。
“你……来了。”等了半日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人,李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盼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刹,他便不用去多想什么。
多日不见,李峧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反而透着苦闷顾虑,绰绰唇边的靥不禁也浅了。
“王爷是不愿意见我吗?”绰绰话音里透着委屈,小巧的鼻尖泛起微红。
李峧一下便心软了,满心都是自责:“不,我想见,只是……”他说不出口,李屿的那些荒诞之言他如何启齿。
绰绰楚楚凝望他的眼眸,想从他浅棕色的眸子里看出答案,然而,看不出来。
于是便扯起袖子掩面假装哭泣,李峧却也没靠近她,绰绰又从袖子里取出帕子,装作失手将帕子丢在李峧脚边。
李峧弯腰拾起帕子,抖去尘土,递还给绰绰。绰绰将手搭在帕子上,听见他所思所想时心里骤然翻起惊涛骇浪,差点骂出了声。
好你个李屿!
“李屿,他不是人。”绰绰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是一副受了欺负又无力反击的娇弱模样。
听见绰绰这么说,李峧心中一紧,手掌握住了绰绰的手。
隔着帕子,绰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热,和对自己的难以割舍,心里暗暗得意。了解李峧的又岂止李屿一人,杨玉绰也与他当过几年夫妻,他的软处绰绰也是知道的。
“他威胁我,逼我住进修文坊,又到处散播谣言,诬蔑我是妖精,恨不得旁人都对我敬而远之,让我有苦无处诉。”
李峧紧紧皱着眉头,他正是被李屿的妖邪之言吓得不敢亲近绰绰。
“我不过是个寻常凡人,哪有什么蛊人心智的本事。”绰绰语带哭腔,眼角却是干的,“分明是他,养了个不知来路的黑发老道,作出许多天理不容之事,却平白赖在我的头上。”
李峧仔细一想,李屿说绰绰毁了公主府的木架,可当日他也在公主府。他与咸宜向来关系冷淡,无端端去公主府道贺本就稀奇,咸宜与杨洄婚事告吹,得益的同样是李屿,与绰绰有什么关系。
他细细感受自己掌心的温暖,想起初见之时她在山间系丝帛,低着头合着手,虔诚为大檀祈愿。这哪里是妖精会做的事情。
李峧忿忿,李屿竟又骗了自己。
“他是如何威胁你的?”
绰绰抽了两下鼻子,摇着头呜咽说:“圣人曾下令国朝大小官吏不得蓄养外宅妇,我三叔他犯过糊涂,不仅养过外妇还有了孩子。虽然事情过去多年,但若被揭开了仍是吃不消的罪。”
她这话不全是假的,杨元璬的的确确犯过这么个糊涂事,就算李峧去探究真伪也一定不会被拆穿。
事涉杨家家丑,又是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叔父,李峧深信不疑,咬牙痛骂李屿卑鄙。
“他不过仗着自己有些许军功在身,便这般欺负人。”李峧看着目光楚楚的绰绰,愈发确信自己的心意,“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伤害你与家人。”
只要绰绰成为他的王妃就可断了李屿的念想,即便他为了报复检举杨元璬,那时杨家已是皇亲,办案官吏顾及皇家颜面必定不敢将事情闹大。
“过几日紫微宫中设了庆功宴,我们一同入宫,在宴上求父皇赐婚。那时几位皇伯皇叔都在,也可为我们作个见证。”李峧想了许久,这是最好的时机。
与南嘉阁一墙之隔的鹿鸣阁里,李屿背对墙坐着,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李屿嗤然一笑,妖精果然都是撒谎成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