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逢假期凌霄霄都会窝在花店柜台的墙角,拿本书帮母亲魏萍芳看店。
这时候母亲就可以闲下来干点别的,例如:核对库房、扎花束、做花篮……总之她会一直有事忙,腾出来这个又去跑那个。
要照顾这么多盆花,不用想就知道很辛苦。
可母亲却很享受过程,不管自己多忙,总能挤出时间来用水滋养这些花;实在挤不出时间,母亲会指挥凌霄霄去浇花。
养了一花店的鲜花还不够,家里的窗台上、桌子上、架子上,全摆着一盆盆娇艳的花朵,这都是母亲从店里货架搬运过来的,不下十余盆。
母亲说,一个卖花的,连自己家都没有花也不会有谁来买她的花。
如果有客人来,一进门闻到花香,他们觉得真香了,自然就会来买。
然而实际上,母亲含辛茹苦照顾的这些花,最后全都送给了别人,也没见他们买过一朵。
长此以往,客人每年更新迭代似的被母亲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一朵花能长久的留在凌霄霄家里。
说母亲是“养花狂”,一点不为过。
因为就连凌霄霄自己都是母亲养的一朵花。
要是非问花的种类,那么它一定是株玫瑰,春去春又来,花开得又大又鲜艳,好卖且暴利。
凌霄霄很早就清楚,在母亲的眼里,每个人都是一种不同的花,对应的花的价值也会不一样。
她觉得,母亲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养的花永远是最好的,希望通过自己的修剪让玫瑰花长成玫瑰树,拥有无限的生命力,从而得到别人的认可。
因此,无论做什么事情,母亲都一定要拿她和其他的花比较。
母亲的性格就是这样,为人强势,事事处处要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跟自己或者是他人过不去,无论是人,还是事,都要去争。
和母亲相比,凌霄霄做事却总是慢慢悠悠,经常被骂不思进取。
时间久了,凌霄霄与母亲的关系逐渐疏离、恶劣,她不喜欢母亲的做事风格,不喜欢母亲说的话,也不喜欢母亲这个人。
因为母亲总是随时随地嫌弃她、要求她,无休无止和她讲“必须”——“我是为了你好,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时刻提醒她要加倍努力,努力变优秀,努力学习,努力赚钱。
而她也在努力扮演那个听话懂事的乖巧角色凌霄霄,把真实的自己永远封存在密闭的内心空间里,不对任何人外露。
直到考上中学后那个暑假,凌霄霄照旧窝在死寂沉静的柜台角落里帮母亲看店,然后遇到了一位看上去惊世骇俗、蛮不讲理的大小姐,装腔作势地带了足足有五个保镖大摇大摆走进来。
她局促不安的看着这帮人,要么来找茬要么来打劫,一定不好惹。
这念头出来没两秒,凌霄霄眼瞅其中的两个保镖把店门推开,躬身抬手请大小姐入门。
几乎下意识,她鬼使神差的配合着在原地站了起来,有种恭迎皇帝进宫的感觉。
那大小姐迈出不自然的一步,满脸窘迫且嫌弃的接着跟下一步,倏忽间没有防备,被门槛子绊到然后一个踉跄朝前扑了过去,幸好大小姐平衡不错,稳稳站住了脚。
一个保镖连忙搀扶起那大小姐,大小姐尴尬地抬了抬头,眼皮掀掀,刚巧与不敢抬头的凌霄霄面对面,脸对脸,眼睛对眼睛,目光撞在了一块对视了几秒。
“咳!咳!”那大小姐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正正自己的衣襟,“老板哈?”
在没搞清他们这帮人要做什么之前,凌霄霄不敢出声。
“别误会,我们都是正经人。”那大小姐估计看出来凌霄霄忐忑的样子,贴心和她解释,“来买花的正经顾客。”
凌霄霄讪讪地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大小姐见她点头以为她承认自己是老板。
“你不介绍介绍吗?”大小姐说。
“嗯,”凌霄霄第一次接大牌客户,紧张得不行,后悔自己服务没到位,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欢迎……欢迎光临,这个是……标价单。”
“嚯,呦。”那大小姐瞄了一眼品质鲜花标价单,设计得挺有新意,终于有种焕然一新靠谱的方向了,但……
“能别再给我看标价单了吗?”大小姐不耐烦说,“我要买的是花,不是标价单,你不给我介绍不给我看花,我盲买吗?”
“我寻思用不着我教你怎么做生意吧?”那大小姐用不好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您……您想要什么花,有……有什么要求?”凌霄霄怵然地盯着脚尖。
“可以提要求?”大小姐想了半天,随手在标价单指一朵花的名字,“这花活得久不久?”
关心花活不活得久,多久算久?花不都是很快就开过了吗?
凌霄霄只见过有人在乎花有什么意义,没遇到过有人关注花的存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