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不得无礼。这是谢老大的亲妹妹,谢宛姑娘。她心思不坏,不会妨碍我们。再说,你要是把她惹恼了,在江湖里,我可护不住你。”柳洲隐无奈道,“罢了罢了,谢宛姑娘,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谢宛只恨自己是个姑娘,长得不高,被人轻视侮辱。但她同时庆幸自己是个姑娘,不然今天谁又能来保护阿蓉?
谢宛长这么大,去过很多地方。她见过西域瀚海黄沙、热海水雾;焉支山的胭脂、敦煌的悬泉,还有青碧的“瑟瑟”。
从河西一路到西境,太多的风土人情她都见过,但是她唯独没有去过天家禁苑。
头次来到东宫,她不是客,而是囚。琉璃瓦和朱墙,圈起一间又一间的宫殿。这些宫殿太大了,像咸阳原上的五陵,一层层台阶,重重护卫着最上面的宝殿。站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痛快?所有人都能俯首听命。
还是孤独?站得越高,就意味着可信任的人越少。
海棠花还没开,梅花已经谢了,一树一树的梨花用洁白的颜色点缀着纷繁的东宫。谢宛遇见了不少婢女和宫人,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弯着腰,向柳洲隐行礼,待一队人马走散后,就又弓着腰忙自个的事去了。
谢宛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快要透不过气来,总觉得头上有一把利剑指着自己,但凡一个不慎,那把利剑就会掉下来。
她不喜欢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但是柳洲隐好像游走自如,那人依旧是昂首挺胸,仿佛和东宫的主人一样,拥有绝对的力量,没有人能奈何他,反过来,他却能决断别人的生死。那把利剑斩断的,不会是他,而是他对面的人。
柳洲隐,是一个执剑的人。
江湖事江湖了,人人都爱佩刀佩剑,若手中无剑,便意味着任人宰割,想来朝廷也是一样。谢宛瞬间又有点害怕柳洲隐,明明当年的柳二,还是一个马球场上只知和同伴玩乐的单纯少年郎,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已经变了?
可是变没变,和她谢宛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一路人。
“谢宛姑娘?谢宛姑娘?”
谢宛猛地回过神来,“柳二郎,你叫我什么事?”
她能看见柳洲隐顿住,站在长廊之中,微风吹来,他后脑散下来几缕碎发,“我刚刚问了你好几遍了,你是陈郡谢氏的娘子吧?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年你姐姐本来是要和我大哥谈婚论嫁的。”
“我姐姐并不认得柳将军,哪来的什么谈婚论嫁。要说起来,也是当年两家大人有心做媒,奈何柳家得势,已非谢氏可以高攀。再加上……我姐姐和你大哥又有一样的名讳,八字不合。”
“陈郡谢氏满门英华,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柳二郎,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谢太傅和谢北府,几百年前一时英才,到今日也不过是埃尘。柳家当年不在南渡之列,现在却已是大周四贵姓之一。百年沉浮,起起落落,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谢宛并不听信对方的安慰,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虚名,从长姐开拓西境商道开始,谢宛的目光就不止停留在名利和浮华上。
换言之,她并不觉得自己卑贱。但是,柳洲隐的出身和家族,常人难以企及。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郎君,让她一个江湖人看了也不禁心折。霁月清风,声如金石般掷地有声,如光如英,翛然而立——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在江湖上,也是不错的男儿。
“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柳洲隐一笑,他只是想活跃气氛,没别的意思。
“没有,我实话实说而已,柳二郎客气了。”谢宛低着头,侧眼看向身后的阿蓉。
东宫对阿蓉而言,再熟悉不过。她曾经和阿娘相依为命,太子妃见她们孤苦无依,就收留了她们。
阿蓉的娘亲最擅长做各种新奇的发式,古画上仙女的发髻,娘亲只要一看就会做。那时候太子妃才十三岁,太子年龄也不大,两个人并肩而立,落了一肩膀的花瓣,却还是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对太子妃很好,无微不至。阿蓉听宫里的仆妇说起过,太子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进了东宫后,自己的母亲就失踪了。从小生长在田野之间的孩子,心里并不觉得荣华富贵有多么吸引人,墙内规行矩步,如履薄冰;墙外草长莺飞,缕缕炊烟,都更快活恣意。阿蓉却不懂,“太子已经有整座东宫了,他还不满足么?”
“如果让你阿娘离你远远的,再给你这座皇宫,你要么?”仆妇说道,“我也不是可怜那些主子,就是觉得,他们风光得很,使唤这个,使唤那个,但有些东西,再有钱也得不到。当然,说不定他们不觉得这些东西好呢。”
“我不要离开我阿娘,世上待我好的也只有我阿娘。”有时候阿蓉总会胡思乱想,太子会想自己的娘吗?每次遇见太子,阿蓉都不敢抬头看他。
仅仅只有一次,她偷偷看了一眼,太子长得很端正,一双丹凤眼,眼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