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眉一脸疑惑，询问之声已滑到喉咙，却在开口之际喷涌出滚烫猩红的鲜血，溅在陆凌的面庞。
值得的......于般青而言，绝对值得。
般青从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为了陆凌，她甘愿背负杀/人罪名、手染鲜血也一定要为他荡清威胁，纵使堕为杀戮囚徒亦不悔。
她不想再经受一遍珍重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般青垂下手臂后知后觉，她爱人原来如此极致啊，世间少有人承担的起吧。
最后那颗保命子弹，她始终为他所留。
她毫无意外的命中了青年，一切尘埃落定；般青卸下心防，绷紧着的那根弦随之断裂，在即将坠地之时，被远处奔袭而来的人揽进怀抱。
陆凌沾血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而她的眼皮却实在沉重不堪，瞳孔似在晕散，天地仿佛蒙上一层昏黄破旧之色，耳边隐约听见急切的呼喊。
“青青！你别睡！你睁开眼看着我......”
“青青，醒醒啊......你还没有跟我解释清楚‘Y’女士的事……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没履行完，你是想爽约吗……”
“青青，我不气你了，也不需要你的解释，你醒过来看看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很久了……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喜欢你呀……”
陆凌越发哽咽，喉头气血涌动，柔柔轻缓声音跟着猛颤，眼眶热意充盈酸痛，熨化眼睫凝结出的氤氲，几欲落泪都被他生生克制住。
“青青，求你……求你别丢下我，你要带我回家的，怎么可以比我先睡过去呢……”
微凉地唇贴上般青眼尾的那颗小痣，温柔厮磨，声色呢喃，她若有似无的感受到他饱含眷恋的触碰，不多时又意识腾空消散不见。
般青恍惚中看见原本肃杀暗淡的荒原铺满漫山璀璨地、宏大地金色光芒，照耀在白雪之上反射出空灵迤逦地流光，如梦似幻；周身的寒冷逐渐隐匿，萦绕着股股暖热。
不远处有人镀着金光朝她而来，模糊地面容愈发清晰，儒雅斯文地男人微笑与她挥手。
她认出了他，是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蒋熠。
蒋熠停在三步开外，身后的雪地里却没有他的脚印，柔和地声音随之响起，和她十几岁时尕穆尔的清晨所听见的问候一样柔和。
“小般青回去吧，有人还在等你，别让他担心，知道吗……”
小般青回去吧……
小般青……有人还在等你……
小般青……别让他担心……
小般青……
小般青……
她想开口回应却如何都发不出声。
“青青，求你别丢下我……”
又一道声线入耳，前一刻还安详灿烂地景象陡然间天翻地覆，蒋熠竟破碎成片片光点随风而逝，世界重归萧瑟肃杀之色，寒冷再一次侵袭全身，般青头痛欲裂，猛的睁开眼。
陆凌埋在她颈间许久，只有感受着般青颈动脉的跳动，才能支撑住他所剩无几的意志。
他仿佛被冰封般一动不动，她抬不起手去拥抱他，也发不出丝毫声响，只能幽幽眨动着眼睫出神，雪又下了起来，远方青黑天幕好像有什么在快速移动……
几秒后，颈间的陆凌突然抬起头，他听见了类似直升机桨叶发出的噪声。
果真，在东南方位的上空，他发现有十几架直升机在向这处靠近，片刻功夫就盘旋到了跟前。
为首的直升机上率先下来一人，极力镇定着步伐开路，身后数人疾行跟来，唯恐他磕碰到。
今日上午，远在X市的陆茂风才听说了陆凌与般青在尕穆尔无人区先后失联的消息，当时手中捧着的热烫茶杯瞬间滚落，泼洒了半张身子。
自家唯一的儿子跟儿媳生死不明多时，陆茂风来不及收拾腿间茶渍残渣，大刀阔斧的联系集团直升机组前往尕穆尔找人，只是起身那刻，控制不住的脚步踉跄。
陆家老爷子在书房得知这一消息时，纵使他峥嵘半生，也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砚台，片刻后，缓声道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茂风，你亲自去一趟吧。”
陆茂风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看不清面孔的人群走去，前方雪地杂痕密布，粘稠地血流进雪里，四散蔓延，中心的暗红渗得远了，颜色跟着变淡，粉如蔷薇，泛出诡异的美丽。
天色阴沉，风里掺着冷铁的味道，陆凌在看见那道熟悉身影起，终于心安，抱着般青的手逐渐失力，晕厥之际，恍惚想起……东林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