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昭京。
“姓赵的,你砸了我摊子,还要砸我铺子?!你休想!”
距离繁华主街没两步的街角深巷里,丝桐正岔着双脚挡在一扇老旧的木门前,她怀里死死抱着用布包裹着的,比自己一半身高还长的长条物什。
“呦呵,怎么这次不说报官了,长记性了?”
站在她对面的赵起轻蔑地看着她,“你敢抢老子义弟生意,就应知道这个下场!也就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下手轻些,你还给脸不要脸去报官,要不要再去一次,大爷我正好口渴去里边喝茶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左脸正中那块不规则的黑色胎记随着大笑抖动得更显狰狞,手持斧头的两名跟班分列在他左右,跟着齐笑起来。
丝桐咬住后槽牙,死死瞪着面前的流氓。“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抢他生意!”
“嘶,臭娘们还敢瞪我。”赵起哪里会听,只见他突然上前一把拎起丝桐前襟,把她朝墙根使劲一掷。丝桐背猛地拍在墙上,震得心肺都疼,满头青丝也散乱开来。
就算这样,她也始终护着怀里的物什。
赵起一指铺子,对着跟班嚷道:“给老子砸!”
木门劈碎声、铜盆掷地声、桌子开裂声等等等等此起彼伏。
丝桐面朝下趴坐在地,盯着眼前细碎的石砾,拳头逐渐握紧。
不行,不能动手……否则只会吃更大的亏。
来昭京五年,她最先学会的便是忍耐。
她安慰自己,反正铺子也是一贫如洗,没有值钱的玩意,没关系。
赵起心里舒服了,一对儿眼珠子开始乱蹿,蹿到丝桐怀里,浑浊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咧嘴露出两排牙花。
“把你怀里的好玩意给我。”
丝桐自觉搂紧,赵起变了脸,喝道:“臭娘们,给我!”
“不,给。”丝桐眼中发狠,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个绝对不能给!
他又要伸手,丝桐绷直手背成刃状,削向他的手腕,赵起只觉得手腕发麻,可也没有多想,改去抢,丝桐转身一躲,赵起没碰到东西,却扯掉了裹布,一床绝品的桐木古琴暴露于月辉之中。其琴体较寻常更加纤细优雅,边缘呈蕉叶波浪状,朱漆底墨金凰鸟纹,精致得令人窒息。
两名跟班砸得酣畅淋漓后出来,见老大摔地,忙过来扶起。
赵起掰着五指,骨头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没看出来啊,还会点三脚猫功夫。你们两个,上!”
丝桐冷哼,一脚踢中先扑过来的跟班肚子,踢得那人一口呕出胆汁,另一个见此迟疑不敢动。
“妈的,一群废物!”
赵起挥拳将至,丝桐抱着琴,不能全身心对付,她站定,深呼一口气,看准了赵起的拳头就要回击。
不料赵起一拳虚晃,另有后手,他根本就是要抢走她怀里的琴。丝桐猝不及防中计,琴脱手而出。
“把她给我按住!”
跟班得令赶忙一左一右拉住丝桐的胳膊。
“还给我!”她朝赵起嘶吼。
“嘿嘿,这就还给你。”赵起嗤笑着高高举起琴的一头,用力砸向地面。
只听巨大的 “哐当”一声,一床绝美古琴香消玉殒。
“我的琴!”
丝桐盯着碎成两半的琴体,目眦尽裂。
“切,果然女人做的琴,一砸就烂,什么东西!”
丝桐眼里冒出滔天的火来, “你欺人太甚!”
赵起不为所惧:“怎么,咬我啊?”
忽然,丝桐肩膀用力扭正,两只手别抓住两名跟班的小臂,五指发狠,只听异口同声的两声惨叫,她浑身煞气,赵起下意识后退半步,丝桐猛然上前利落地将他双手反剪,紧接着朝他膝盖窝狠狠一踢,赵起直接跪在地上,跪的方向正对着摔毁的古琴。
丝桐掐着赵起脖颈,往下一压,他的脸便死死贴上地面,石砾磨得他面颊生疼。
“赔我琴!”
“你这个……”
“赔我琴!”
丝桐逐渐收紧虎口,赵起呼吸不上来,一张肥脸憋得通红,他连忙大喊:“我赔!咳,我……拿银子……放开……咳!”
丝桐望着自己发白的指关节,竟有些出神。
“快放开……咳……快死了!”
丝桐猛地放开手。
赵起如重回水中的鱼般大口呼吸着,“我赔?我呸!”他朝断琴上啐了一口口水,“咳……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找人要你好看!”边说边怕丝桐报复一般急速后退,仓皇而逃。
愤怒的极致是无力的屈辱。
丝桐如石像立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她缓缓蹲下,四周尽是风吹树叶的瑟瑟声。
她刚刚是想要他死的。
但是不行,她虽不知赵起背后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