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里是福芭,福芭是我,最最可爱的狐列那——”
面容精致得雌雄莫辨的少年在高空电缆上踱步,同时对着手里刻了字的苹果说话。
他身材尤为纤细,外套的长燕尾在风里摇曳,步伐轻盈极了,甚至在蹦蹦跳跳,这使得他模糊的剪影在夜里看去完全像一只灵巧的雀鸟。
“收到。我是【海鬼】。计划正常,【春】和【卡巴拉】都在行动,【堂吉诃德】在我身边。”
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回应。
那人的声音浑厚而柔和,与代表未分化的稚嫩截然相反,却也奇妙地兼具两种性别的音色,像是砂石已□□劳与苦难磨成了一堆细腻的黏土。
听着这个声音时,你并不知道那些不完美的声调是来自缓解病痛的劣质烟草还是病痛带来的种种折磨本身,只会想到一张饱经风霜的温和脸孔。那指尖粗粝僵硬,指甲开裂增生,染着洗不掉的脏污深色,而手心是温热的。
“【海鬼】是谁?你的名字是什么?给我——你的!名字!”少年不依不饶地问,声调却攀高了,这时他单以一只足尖摇摇欲坠地立在高处的缆线上,托着那苹果,像在攀着人的衣领撒娇。
“于章。我是于章。”对方宽容地回答了。
“不对!不对!”少年嘻嘻笑了,他的身体却犹如感到强烈的寒冷般开始战栗不休,因此他跳跃前行的步伐便趋向快速逼进,嗓音则愈发紧迫和昂扬。
“——答错了,那么我要剥了诺博尔的皮,砍了提佩的头,把勃伦炖进大锅!所以我是谁?”
“我是于章。也是你的阿温哈伊。”海鬼不为所动,稳稳当当地回答先前的问题。
仅仅是这样补上答案,少年竟就满意了,他在对方话音出口的同时瞬间完全停下了步子,带着仍然笑盈盈的表情,以舞者般柔美的动作缓缓收回手臂,然后啃了口苹果,紧接着便有血从他额角滑落。
那液体是完全不像活人的青绿色,几乎透明,中间还裹着一丝一缕半凝固的发黑的血线,在他漂亮的脸上缓缓流淌,诡异极了。
“很好,【海鬼】。”少年平静地说,“我这里没有意外,让他们继续吧。”
“【海鬼】收到。请【列那狐】继续蹲守。”
少年没再回答,他捏碎了苹果,从线缆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下去,又只在地上一点就随风飘起,站上了某一道窗台的外框。
他贴在凉凉的玻璃上往里看,用视线描着病房里沉睡的女人那漂亮的轮廓。
“你被养得真好呀。亲爱的白颊鸟夫人。”他艳羡地小声赞叹,语气真像在和女人聊天似的,“你一点也不像醒不过来的病人,更不像已经脑死亡的烂肉块。”
“你是被爱的,你是有信徒的……你最早放弃了神位角逐,却比其他人都幸福。”
“凭什么呢。凭什么呢?我好羡慕你,我们会毁掉你唯一的信徒的,我们会这样做的……”
他的手指抵在坚硬的玻璃上,渐渐压紧,可是却没在低温的玻璃表面激起白雾。少年的存在就像一只平展展贴在相框内侧的蝴蝶标本,安静地令人悚然着。
“……你连头发都被打理得这么漂亮。真的有人在全心全意爱着你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于委屈了。那颜色特别的“血”在流走之后还残余了一点淡淡的痕迹,没人擦拭,都被风吹得干涸在他脸上,像半面怪异的泪痕。
少年又看了一会儿,才从半跪在窗台上改为转身冲外坐着。
医院这片范围里安安静静,在即将入冬的深秋连虫子都不再活动,他背靠着玻璃双脚悬空,默默看着没有星星的亮灰色夜空,不知道在守候什么人。
医院之外就没这么安静了。
透明的长剑今夜不知第多少次刺穿敌人,也数次被击断,幸好近卫型的武器都是从人物卡具现出来的,被损坏后再召唤一次也挺快,除了消耗生命以外没什么缺点。
闻危染发的好处在这时就体现出来了,没人能发现她在这消耗中白了多少头发,也就无从在暗处估量出还差多少次才能耗干她。至于行动,反正她至今也没被击倒过,总能再站起来。
她的敌人是数以百计明显已经“捕猎”过的未境之兽,以及……不在少数的异能者。
近卫型和法术型都有,也已经被她杀了很多。
至今等不到支援,也完全没人出来劝降,分明是在生死搏杀,场面却安静到诡异的地步,除了地面被撕开与破坏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闭上眼睛就像是回到了无生命时代那岩浆横流的创世纪。
既然如此,闻危便只管握紧手里的剑,一次再一次地劈斩下去。
最后她已经无暇去注意死在剑下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完全地超负荷作战,却反倒令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遭她有力量可以战斗了,没什么不好的,烛龙也终于不再激起异样的反应,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