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弟子大多内敛,少有如此情绪外放,个性鲜活的弟子。还真是稀罕。
得到应允,倪漱忙点头,“没问题,我可以自己来。”
无灵台里有好几个灶,玉伯用的一个,现下把另一个灶也点起来,一边点一边扇风,“女娃,你现在也不会引气入体吧?来,我教你凡人生灶的方法。”
倪漱乖巧的蹲在一边,听玉伯给她讲点灶,顺便听了些天山的抠搜密辛。
原来在天山,为了节约灵气,膳堂的师傅从不许用灵气点灶,都得自己动手生火。而且这生火的柴火也不能砍后山的灵木,须得自己从山下挑树杈子上来。可天山多雪,树杈子大多潮湿,捡回来还得晾上许久。久而久之,膳堂做饭就成了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哎,你说这堂堂天山,怎么连点灵气都舍不得让用呢?”玉伯煽火纳闷儿。
他本是个凡人,因做的一手好菜被天山挑了上来,本以为来了仙山便能凡事儿靠飞、隔空移物,过享清福的日子,谁知道这日子比他在凡间招的打杂伙计还累。
倪漱专心致志的看着里面的火苗,也拿一把蒲扇在旁边扇着,不动声色。心道,因为他们在攒着灵气,等对付妖魇萼呢,要是都花在吃饭上,最后只怕都便宜了魇主了。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因为据她观察,眼下的天山还都是一片祥和,估计就是内门弟子也不一定会知道什么是妖魇萼。
汝沣玉就这么站在膳堂门口看着,眼中竖瞳忽隐忽现,周身灵力涤荡。
是魇主还没有苏醒吗?还是魇主本身就这么会骗人?
乖巧、撒娇,柔弱不堪。
她总是这幅扮猪吃老虎的模样,让人看着既想宠着她,又想杀了她。
汝沣玉就这样看着她,不上前也不后退,手中拳头紧握,眼中压抑着来回翻滚的暗涌。
玉伯继续做卤子,留倪漱一个人往灶里放小树杈。火差不多已经升起来了,她便开始揉面,拌馅儿,将梨花瓣捣成汁儿再和点蜂蜜搅拌在面里。她确定巽离长老并不会做饭,她要让她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糕点。
少女在膳房中忙碌成一只蜜蜂。头发上的红果玉簪摇摇欲坠,乖巧中多了一丝俏皮。她一会儿烧火,一会儿烧水,一会儿又捏好的糕点放进蒸笼里蒸,全程顾不得往其他地方瞥一眼。
汝沣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站在这里,但这幅画面却令他烦躁又留恋。
她曾经也这样给师门中的人做过吃食。
那时明月他们怕影响修为从不肯与她一起馋嘴,她便央他陪她一起吃。小丫头劝吃很有一套,他若不吃,她便将碗往旁边一推,假装委屈的说:“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师尊才不想吃我做的东西的。”
她哪里是做的不好?她做的好极了。神态动作都恰到好处的撒娇,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堂堂明玉仙尊,就是在这一套又一套中迷失了自己。
然而她嗜甜嗜辣,口味重,每吃一次,他身上的狐毛都得掉一大半。
汝沣玉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放松了些,眼中的恨意开始减退,一些对过往的怀念与温情悄无声息的爬上来。
突然,“咔嚓——”
一个面盆掉地了,男子眼眸瞬间凌厉。
“怎么了女娃?”
“没事儿玉伯,不小心碰掉了空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汝沣玉的回忆,将他拉回现实。
察觉到自己杀意的松散,他的眼神瞬间失焦,然后又恨恨的闭上眼,忽的旋身走了。
他心不静。
今日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折磨她。
倪漱全然不知自己方才死里逃生,正欢快的装盘。她擅长做糕点,眼下留了一些给玉伯,剩下的她要都拿去给巽离长老。
自上次在梨花园林中迷路后,倪漱便将天山所有复杂的路线都背了一遍,现在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条路该如何走。
穿过层层乱花迷眼的梨花丛,倪漱带着一身梨花香气站在三层竹楼前。但她抬了好几次手,却没敲门。
她有些忐忑。
到底只是萍水相逢,这样冒昧打扰是否合规矩?长老会不会疑心她另有所图?
正想着,竹屋门吱嘎一下开了,一个清隽的少年站在门口,他一身浅松石色长衫,腰间用一条细长的玉带收紧腰身,无配件无法器,周身只带着淡淡的药香,就这样迎面扑在倪漱的鼻尖。
“你是?”
“我...”倪漱抬眼,刚要说什么,少年好看的眉眼遽然一蹙,紧接着,身后传来类似箭矢的破风之声,她被少年干脆利落的掌风推开三尺远,下一刻一个黑呼呼的圆头东西穿过她方才所站立的地方,鸟喙如利刃一般牢牢的钉在竹门上两根竹子的空隙之上。
是那只尖尾灵燕。
“你没事吧?”少年眼眸轻扫过来,如身侧的竹叶般清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