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本是做杭扇出身,画功自然不差,是当时同期学画的艺术生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被如今云扇所的掌事推举出来。
不过,她一贯咸鱼附体,按照她的心思,今天这比赛,能落选那是再好不过,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不香么,干嘛要挣着抢着去给一个冰块当跟班,得罪人不说,那些繁文缛节就够让人受的。
可眼下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不用转头,她就能感觉到身旁射过来的锐利目光,以及空气中暗暗流动的窥探意味。
鱼幼轻轻转动着砚台里上好的墨条,一边暗暗考量。
折枝那姑娘看着软糯,内里却不是善茬,加上在一旁暗暗拱火的云归,使得这场比赛变了意味,直接升级成云扇所和团扇所的公开较量。
而鱼幼,由一介小小女官直接上升成为云扇所的脸面。
赢了,固然没啥太大的好处,还有可能遭人眼热,但却是输不得的,输了,那便是给整个云扇所抹黑,那便是承认云扇不如团扇。
到时候各路小道消息一吹,添佐加料的,她在云扇所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想到这,鱼幼胸中怒气翻涌,转头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不料和折枝对上了眼。
偷看被抓包,折枝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将头高高昂起,拿鼻孔对着鱼幼,她倒也没有违反规定说话,而是使尽气力,从鼻孔喷出气来,发出“哼”一声,同时,白眼也快要翻到天上去!
可谓将不屑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鱼幼:来劲儿了是吧……
好久没碰到这么新鲜的奇葩了。
礼尚往来,鱼幼回她一个更大的白眼,折枝气的恨不得过来挠她,好在一旁的公公虽不说话,那眼睛却毒着,面色不虞的咳嗽两声,折枝便没了奈何。
鱼幼打定主意,这次比赛,她是要赢的。
既如此,她便不管折枝在一旁如何气的吹胡子瞪眼,也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不拘山水鸟兽,以意境佳者胜出……”
鸿胪寺有云扇所,团扇所,苏绣所,蜀绣所……皆和艺术沾边,普通的山水鸟兽,大家都已司空见惯,想要胜出,就不能走寻常路子。
鱼幼静下心来,开始构思:忽地,眼前浮现出刚才折枝抛过来的那几个夸张白眼……
自己何不就地取材!
鱼幼脸上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随后,她伸手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狼毫,吸饱墨汁,沿着砚台边缘轻轻点了两下,款款落笔……
随着她手中的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挥洒,本就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两声轻轻地吸气声。
鱼幼是五个人里第一个动笔的。
两个时辰画一幅画,时间不算充裕,因此,看到鱼幼这么快动笔,其他人难免有紧迫感,尤其是折枝,看到鱼幼先于自己动笔,立马觉得落了下风。
“哼”,她不甘示弱地拿起笔,也开始刷刷刷画了起来。
紧张的比赛氛围一下子被拉满,剩下的三人也都先后拿起笔,诺大的房间,不闻一点人声,只有毛笔尖与宣纸摩擦的声音,时急时缓,时轻时重……
快要收尾的时候,鱼幼感觉身边站了个人,那人高大的身影有点挡住她的光线。因画的顺利,且一想到折枝看到自己画上内容后恼怒的情景,鱼幼忍不住有些得意,一得意,就有点忘形。
“麻烦让下,挡到我光线了!”鱼幼头也没抬道。
话一说完,一股冷意直窜上她的脊背。
鱼幼清醒了,她抬头,入眼一张俊冷的冰块脸,严修颜,严少卿是也。
“那个,严少卿,我是怕不小心将墨水洒到你的身上,污了你的衣袍。”
之前鱼幼还不是太把严修颜放在眼里,此人官虽大,但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因此属于可以不必阿谀奉承的一类人。但现在既然想要赢,得罪阅卷老师的事情可万万不能做,她鱼幼能屈能伸,捧他一时又何妨!
严修颜冷峻的眉眼没什么变化,扫了鱼幼一眼,就走开了。
鱼幼的目光巴巴地跟随着他,见他从几个参赛者面前一路走过,最后坐到东面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后面,书案右边放着兔毫天目茶盏,严修颜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茶盏,冷着一张俊脸轻轻啜了一口。
那茶色已经有些淡了,肯定续过杯,看来严修颜在屋子里坐了不少时间,自己忙于作画,竟然一直未曾察觉。
果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鱼幼暗自叹气,这一年在云扇所过的太过安逸,让她得警惕性大打折扣,忘记伴君如伴虎,在宫里当差,是马虎不得的。
严修颜并未说什么话,接下来,他只是自顾自翻开案上的一本古籍来看。
鱼幼没觉出什么隐含的潜台词,便收回目光,更加用心地完成未完的画作:在万一得罪阅卷老师的情况下,想要赢,只有更尽力的把手中的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