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方才遣人来请您一起去用早膳,这会儿应当正等着您呢。”桑月出声提醒她。
周羲宜对难得能和母亲亲近的记忆印象深刻,但是这之后的发生的琐事就记得不大清楚。
于是应了一声,便提上了十二分的精神,携丫鬟从后廊直走过去,路上警觉地观察四周,想最快地记起这时侯府的动向。
到膳厅的时候,已有多人在此伺候,桌上摆着了各式的糕点,也呈着新端上的冒热气的梗米粥,嬷嬷置好碗筷,立侍一边。
永昌侯周洮见到周羲宜来了,顺手指了个身边的位置,叫她坐下。
“娘,爹爹怎么让她坐那上位。”周毓珍瞧见便扯了扯侯夫人邱雁的袖口,小声不平。
侯夫人邱雁拍开女儿的手,“你这脾气又计较什么,‘姑娘在家都是娇客’,哪有让客坐旁边的理儿。”
“那我就不是我们家的姑娘了吗?”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邱雁笑着敲她,“你们又不一样,她也就这一两次和我们一家共用膳。你想坐什么位置,改明儿和你爹爹说说,也都能让你坐上。”
周毓珍这才听得满意,边笑边继续咬着糕点。
这边母女俩在轻声说话,那边周羲宜也在给侯爷周洮请安。
“听说你昨夜在那疯妇房中过夜?”
周羲宜目光垂下,“许久未去见娘亲,昨夜便多待了一会儿。”
周洮不悦,“那是你哪门子娘,少和她往来,省得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
“您说的是,”周羲宜随意应下。
周洮在府上向来是独断专行,不允旁人反驳一句。偏偏年少的周羲宜又总期冀着能见母亲。
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折中处理,每次都一声不吭地挨下父亲的教训,等风头过了,再悄悄去探望柳盈。
不过与上一世不同。
当时的她以为,父亲默许她私下再去探望,是在宽容着自己。
后来她才看透。
周洮要的从来就只是她低头顺从的态度,至于私底下什么心思行径,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周羲宜这时候还没有能力掀翻桌子摆脱他的约束,索性就把周洮的说教当作耳旁风听过去,毫不在意地随意应付。
怎么敷衍怎么来。
反倒是周洮第一次见到周羲宜如此毫不犹豫地接话,竟有几分不习惯。但为了显示自己在府上的绝对威严,他又再神情严肃地再说教一遍。
“为父不是要说教你的意思,是那疯妇神态癫狂,已经在族里除了名,你去见了也讨不到好处。不如多在房中读读女四书,教导家中幼妹。”
“羲宜知晓父亲的谆谆教诲。”
她低头认下,然后顺理成章地转移话题,把焦点扯到桌上另外两位:
“可是每每看见夫人和妹妹如此亲昵,总情不自禁心生向往想去看娘。”
从小到大,邱雁和她的儿女总喜欢在自己面前,故作无意地显示他们才是永昌侯府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周羲宜每次见到都会安静地把目光挪开。
这上不得台面的技俩,实在是越看越烦。
“娘亲——”周毓珍听到她说向往自己母女二人,便忍不住得意起来,想着要在周羲宜面前再显摆一番,就故作娇憨地要向邱雁撒娇。
周毓珍没反应来,但邱雁立时就听出了不对劲。
姜还得是老的辣。
她冷着脸推开周毓珍,狠狠骂她不识礼数。随即又笑起来,亲切地看向周羲宜。
“瞧这话说得多生分,羲宜你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的疼爱,但总没听见你唤我一声‘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嫌弃我呢。”
——啧,这是又把话头推回给她了。
周羲宜无所谓,从容见招拆招。
她弯起嘴角,声音清甜:
“您怎么会有这种误会?母——亲。我平日里生活体贴,还都是您在关照......”
这一声母亲喊得毫无负担,甚至故意拉长了音调。
说来还得多亏上一世。
那会儿初入宫,她还不知道顾忱对自己的态度,总战战兢兢地观察他的神色。
后来发现他听自己甜腻腻地叫他“阿忱哥哥”时心情会格外好,于是就厚着脸皮经常这么喊。
喊的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甜言蜜语哄人的话信手拈来。
此时侯夫人要她喊句母亲,当然也不算什么难事。
而且觉得仅仅拆掉这招还不够,周羲宜又笑眯眯地再给她补上了一招。
“......方才来膳厅的路上,听丫头说母亲让小厨房又买了许多燕窝,羲宜正想谢母亲关怀。”
她想起路上的见闻,于是就毫不客气地顺手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