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母亲觉得我是她的心肝,让人打的妆奁也是上好的。
但是因为这些年放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内保养不当,上面的金漆已经掉色。
连上面价值极高的珍珠,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太可惜了。
却也完全能够衬托出我如今的处境。
都是已到黄昏,气数已尽。
我试着慢慢站了起来,起身往妆奁放置之处走去。
虽说艰难,但是到底离得不远,几次腿软却也还是有惊无险的走到了想要走的地方。
真好,我还不算是个完全的废人。
坐在冷若冰霜地扶手椅上,我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物件来。
能够看得出来,妆奁之前是被人认真擦拭过才送来的。
这好像也把我身上的污秽给擦得干干净净。
浑身都是说不出来的舒爽。
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的片刻,这一瞬竟然是对母亲充满了怀念。
真是后悔呀,后悔没有在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去看一看她。
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她在那没有丝毫人气的佛堂之内,如今生活的可好?知不知道她曾经拿真心爱着的女儿,就要去了?
可惜的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她的心思了,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哪怕曾经抚养过那个孩子。
我的双手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最后垂落在了桌面上。
头脑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想睡了。
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以前想方设法要讨叶初黎的欢心,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要如何去做。
后来知道他和周知意暗度陈仓之后,在爱他的同时又带着恨,每一刻都在折磨着我的身心。
不甘心,不愿意放弃,总想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再后来呀,为了他的一句空口承诺,心甘情愿的抱着他和她的孩子,养在膝下。
最后却依然挡了他们两个人的道。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迷迷糊糊地想,若是能够重来一回,该多好。
那些我该珍惜的,那些我该舍弃的。
重新摆正到该有的位置。
是不是我这被荒唐到极致的一生,也能够得到好一些的结果。
我又做梦了。
梦中的我不是那个早就腐朽的,将要死去的妇人。
而正是二八年华,面容娇美,腰身盈盈一握。
现在正穿着大红的嫁衣,双目含着眼泪又带着一丝哀求的,伸出手拦在了新房的大门口。
“夫君,你若是现在出了门,那我才来到你叶家就成了全府的笑话!”
“我是你叶初黎名正言顺娶的妻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对面的男人容貌绝美,是我爱了许多年,又恨了许多年的人。
许多年没有见面,倒是透露出许多陌生。
粗粗一看,竟是再没有了曾经的心动和迷恋,有的只是满腹的心酸和后悔。
他此时身上的衣服亦和我大红色的喜袍相互交织。
本该是两个人一生当中最为喜庆的日子,可是对于两个人来说,却正是痛苦的开始。
竟然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也许是老天有一点点怜悯我,为了让我死的时候少留下一些遗憾。
虽说知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我依然想要大声地说。
若是真的想让我不留遗憾,为何不让我梦到大婚前的头一夜?这样也能够光明正大找到无数的拒绝这件婚事!
多说无益,既然梦已经落到了头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我把梦中的这具身体逐渐掌控之时,立刻像是躲避瘟神一样朝旁边退了两步,也把脸上流露出的委屈和心酸收了起来。
这些表情可以对着所有人,但永远不会对着眼前这个无情的男人。
我暗自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又怕眼中和脸上的厌恶太过于明显,只能抬起宽大的衣袖瞥过了脸。
“罢了,既然你想走,就走吧。”
“我就不送你了。”
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更不想在今夜就被他毫不客气的羞辱一番。
是的,如果我不在此时后退两步,绝对会被叶初黎毫不留情地推到一旁去。
这是经验。
想我宁瑜在家中娇养长大,虽然母亲不在身边,可是却也活得有滋有味。
在宁府之内,只有我宁瑜可以责骂别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我大呼小叫!
哪里又能想象得到成婚的当天晚上,被自己的丈夫骂的狗血淋头时的滋味。
真是永生难忘。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