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初雪来去匆匆,只短暂与人打了个照面,便又躲着不出了。
日头升起来,气温有所回暖。
檀音昨夜才燃上的炉子,这会儿是灭了也不是,燃着也不是,抓耳挠腮正烦着。
忽而床上传来咳嗽声,檀音跑过去,掀开窗帘,阴阳怪气道,“你醒啦?”
秋柔睡得昏沉,迷蒙着眼睛,觉得头痛欲裂,嗓子干得出奇,“有水吗?”
“等着。”檀音没好气,慢悠悠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
秋柔想去接,可她眼神缥缈,四肢软绵绵的,手腕一软,茶盏摔到了被子上。
“喂。”檀音埋怨,“真是会给人找事。”
叫溅起的凉茶一激,秋柔这才清醒许多,奇怪道,“你是檀音?”
“没想到罢。”檀音又倒了一杯过来,提醒她,“拿稳了。”
秋柔撑着膀子坐直,眼前朦胧的画面渐渐清晰。
画梅的青瓷茶盏被送到手边,秋柔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她实在太渴了,喉咙干涩地像是吞了沙子。
秋柔拿指腹揉揉眉心,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地又回到了顾府?
她努力回忆着,客栈,掌柜。
对了,掌柜拿出块布子,而后一阵浓香,自己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秋柔暗道可恨,定是被顾临曲埋伏,而后捉了回来。
心说他还真是手眼通天,只得无奈叹息,“我这还没出京州呢,又回来了。”
“谁让你折腾!”檀音坐上圆凳,恨其不争道,“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逃,吃苦头了罢。要不是少主及时去救,我看你们三个都要倒霉。”
秋柔听出她话外之音,忙问道,“你说是顾公子救了我们?”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回来?”檀音撑了个懒腰,“不过呢,你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少主心里到底是有疙瘩了。”
檀音抬起屁股,手从腿中间捏住凳子,一边拖着凳子,一边往前走两步,靠着床铺近了些才坐下。
“看在咱们同为女子,我偷偷告诉你。”她表情惋惜,语气又似庆幸,“少主应该不会纳你了。”
秋柔眉头微皱,有些厌恶道,“你是说他想纳妾?纳谁?我吗?”
因她从未思想过自己真会同顾临曲成亲,遂也没想过,自己的身家背景,同顾府犹如云泥,顾临曲自然不可能娶她。
他口中说的成亲,应该就是檀音所道的纳妾了。
秋柔轻吐一口浊气,还好,还好顾临曲改变了主意。
檀音以为她惋惜不已,扁着嘴巴摇摇头,“原本是的,现在恐怕不会了。你也别想不开,要我说,也是你倒霉,偏偏遇上那种人牙子,不过少主已经找苏公子替你验过身了。你没被人糟蹋过。”
秋柔一惊,浑身上下并不存的毫毛,仿佛也都立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帮我验身?怎么验的?”
檀音不以为意,“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被人验过。”眼睛朝秋柔身下瞄。
虽盖着被子,秋柔好像被人看光了一般。
她面上不露,可胸膛内,心跳得闷重。
趁檀音离开,秋柔掀开被子,露出裤腰。
那腰带系的是双股蝴蝶扣,是秋柔自己的手法。
她能确定,檀音口中的苏公子,绝没解开过她的裤腰。
秋柔心中既庆幸又后怕,暗道他最好是个正人君子。
京州苏府,一座二进小院,中规中矩。
书房内,一块年代久远的亲笔牌匾《德艺双馨》,挂在堂上,已经斑驳。
家什木料都十分老旧,书架一脚曾经断过,现用一块方正石头垫着。
苏家世代为医,医术医德皆为上品。
碍于朝中无人,眼下,苏洵虽在太医院任职,却只是个品阶最低的太医。
苏远作为苏家独子,怀才不遇,只混得个药史当当。
此时,苏远正关了门进来,忽而觉得呛进一口寒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才拱手向苏洵请安,“父亲早。”
苏洵埋头古籍,闻言也不抬眼,冷声一哼,“今早莹莹给你母亲请安,哭哭啼啼告你的状。说你昨夜里出门,后半夜才回来。还说你还带回一张美人画像。到底怎么回事。”
苏远狐疑着去摸胸口,那画纸还在,不由地纳闷,“她怎么知道的?”
苏洵看不进书了,闭眼捏捏眉心,“你啊,已经纳了两房妾室还嫌不够?”
“误会,误会。”苏远把画纸拿出来,展开摆上书案,“我是带回了画像,可我去的顾府。”
“顾府?”苏洵若有所思,抬眼看他,“你和左相那儿子还有来往?”
“这也是他回京之后头一遭。”
“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