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顾府内外戒备森严,花园长廊无一人走动。
无关的下人被要求待在屋内,紧闭房门不出。
最大的回字形院落里,已经站满了待选的秀女。
她们未施粉黛,穿着轻纱罗裙,浅浅勾勒出曲线。
眼睛上,皆蒙着一条白帛。
此时此刻,这群姑娘们,都有同一个名字,就是“顾云芝”。
头一批待选的“顾云芝”们,十人一排,五人一列,整齐地静立于空地之上。
侍卫们守在院内,将姑娘们牢牢围住,等着今日最为重要的人物落座。
院廊上,顾临曲率先走进来,仍是那副眉眼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
他面色儒雅,语气温和。
“陛下马上就要到了。该说的我昨日也同你们交代过。今日我再重申一遍,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就把自己当作一棵树,一块石头。你们的眼睛,只需牢牢看着自己脚下那块土。
今日谁要是惹了陛下不悦,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的命,都懂了吗?”
“奴婢明白。”
“属下听令。”
众人胆寒,这位即将到来的修金国新帝——夏逐骁,果真如传闻那般残暴。
世人对他知之甚少,只道他是淑妃所生,皇子之中排行第九。
不足十岁便被发了疯病的母亲,抱着一并跳下了悬崖。
想不到他竟然没死,蛰伏十年,再次出现在京州时,便掀起血雨腥风。
战胜了当时最有希望继位的二皇子,杀光了几位皇兄,成为了新帝。
原市井之中全是夏逐骁如何凶残之言,说他随了母亲的疯病,所以麻木不仁,嗜血成性。
可真当他黄袍加身,坐上龙椅后,百姓又说难怪他玉瑶山深渊之中,死里逃生,绝处逢生必定是天命之子。
而此刻,这位传奇的新帝,正走进院中,坐上大椅。
夏逐骁肤如麦色,身形健硕非常。
从背后看,他宽阔的肩膀撑起披风,气场异常强大。
当他转身,劲瘦的腰腹之下,是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即便坐着,也叫人无法忽略。
夏逐骁眉眼冷峻,眼睛窄而狭长,眼皮很薄,有浅浅一道折痕。
浓黑的剑眉深压着眼,目光犀利。
他的瞳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灰,幽暗冷冽,让人不敢直视。
周遭霎时冷了不少,下人们连吐息都不敢用力,偌大的院子静可闻针。
“陛下。”顾临曲毕恭毕敬,“全都安排好了,共有一百三十人,这里是头五十人。臣已安排好下人,将会一一搀扶到近处,供陛下挑选。”
夏逐骁靠坐着椅背,大掌摆在宽阔的扶手之上,四根手指依次敲着木头,发出很轻的咚咚声。
他的目光依次游走在“顾云芝”们的面目之上。
没有他的吩咐,顾临曲不敢打扰,静静等在一旁。
院子中间的“顾云芝”们,都有着相似的鹅蛋脸。
她们唇珠饱满,白帛之下露出的一角秀气的鼻尖,挺翘圆润。
确实都与夏逐骁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
他的视线依次审视着,直到发现有一位“顾云芝”,正用一颗小牙咬着下唇。
打拍子的手指一顿,夏逐骁坐起来,双臂架在腿上,眯起了眼,仔细看她。
“咬唇”这个小动作,正是她从前爱做的。
薄纱之下,能看出这位“顾云芝”的身量中等,腰肢细窄,略显单薄。
夏逐骁觉得她偏瘦了一些,肤色也不够白净。
不过她到底逃走一年,或许过得不好,消瘦了,晒黑了。
夏逐骁抬手一指,沉声道,“解开。”
一旁等候的侍女,垂着眸,直到顾临曲与她交耳道,“第二排,第三个,解开眼罩。”
“奴婢遵命!”她这才迈步出去。
当侍女的手,轻轻碰上这位“顾云芝”,秋柔周身一震,竟是选中了自己吗?
三日前,她逃到京州大街上,正当她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被一名武功高强之人,逼到了暗巷中,接着,便再次回到了顾府。
秋柔原本没放弃,还想再找机会逃跑。
可侍女却把实话告诉了她。
真正的顾云芝前不久病逝了,并未对外宣称。
顾家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顾韶淮想要挑选一名合适的姑娘,接替顾家嫡女的位子,也就说,这人要顶着顾云芝的名字活下去了。
而“顾云芝”的遴选就在三日后。
若被选中了,自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也不用受管制,从自便能做真正的顾家嫡女,万千宠爱于一身。
若选不中,顾府也会还她自由,遂劝她不要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