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澹沉默。
他在想,那是多大一只河虾,可以把乌龟撞翻?
他指出不对劲,沈遥凌却摆摆手道:“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每一只河虾长什么样子?说不定,也有力大无穷的河虾嘛!”
他忍让了。
想了想,说:“为什么?”
沈遥凌眯眯笑道:“因为乌龟说,你瞎呀!河虾说,哎呀,你认识我,是熟人啊!得罪得罪。于是,就和好啦!”
他再次沉默。
宁澹还在琢磨着虾和乌龟,沈遥凌又说:“前几日,吃的那个饺子,你还记得吗?若青说,那叫黄虾蛟,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吃出来虾的味道呀,里面全是烧肉。你说,为什么烧肉馅的蒸包子,要叫黄虾蛟?”
宁澹有些发愣。
他脑海中,虾还在和乌龟相亲相爱,互相搂在一起握手言和,转眼间,那只虾又变成了沈遥凌口中的一道菜,在他脑海中冒着热气。
他晃晃脑袋,干脆把虾的画面抹去。
黄虾蛟只是取了个这样的名,王府的一餐一食,都会有专人呈到宫里去,他的餐食一直很
固定,节俭朴素,少见荤腥。
而沈遥凌虽然脾胃很弱,却很爱肉食,于是找了折中的法子,改了食谱,但却取了跟从前差不多的名字,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叫宫中猜疑。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有好处,因为有了沈遥凌带来的变化之后,宁澹也很快察觉,他并不是不爱荤腥,只是从前习惯了府中的生活,没有提过其它的要求,他也从来不会耐着性子去感受食物的差别。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他感到自己胃口大开,仿佛每一顿饭,都比从前更香,也更有价值了。
不过,这些该是夜里谈论的事吗?
宁澹的掌心捂了过去,垫在底下,暖着沈遥凌的肚子:“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等会儿又该饿了。”
热热的大掌几乎罩着她的小腹,沈遥凌呼吸一紧,眼珠转了转,老实地闭上嘴。
总算轮到他开口,宁澹斟酌又斟酌。
“喻府的事,你是否还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到,那日的打算,应该提早和你说才是。”
沈遥凌原本还在胡思乱想,听到这句话,顿时兴致缺缺。
他的计划,和她提前说什么?犯得着吗,何况,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也根本不计较这个呀。
沈遥凌又翻了回去,仰躺着,摇摇头。
“不生气!不过,我看我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喻府为好。”
她好不成熟,那日恐怕又闹了个笑话给人看。
宁澹默然半晌,应道:“好。”
沈遥凌拉起被子边沿,遮住自己的脸。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宁澹静了几息:“不然,我和你讲讲宫中的事。”
他从最紧要的事讲起,提了几个名字,全是三公九卿,振聋发聩的大人物。
沈遥凌一个也不认得,听得晕头转向,况且,宁澹讲故事的水准实在有所欠缺,本来是些惊心动魄的大事,他平铺直叙之下,好似变成了要死记硬背的课文。
沈遥凌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勉强睁着眼睛,配合地看着他。
等到宁澹停下来,她心想,终于说够了,抬起手在宁澹眼皮上抹了抹:“你困啦?那就睡吧!”
她话音落下,还没多久,眼皮已经盖上了,手还停在宁澹的脸颊上,人就已经睡倒了过去。
宁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也安静着,神思呆滞了几秒,胸腔沉沉地跳了几下。
轻轻的郁闷。
母亲说的,似乎也不全对。
她并不渴望他的解答,也不需要他的倾诉。
他们分明在同一片屋檐下,他却不知要如何将自己的天空分给她。
况且,他觉得自己的这一片天,实在是无聊透顶。
他看见她在树下晒太阳,看见她晃着脚心自言自语地赏一本书,但是又能隐隐感觉到,她在这里并不开心。
她像一只随时准备要飞的鸟雀,收拢翅膀乖乖地
伴着他,陪在他的屋檐底下。
他不敢叫她更无聊了?_[(,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她本就厌烦,会不会有朝一日烦得张开翅膀逃走了?他不敢想。
宁澹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沈遥凌在清晖中被映得瓷器一般的面容,支起一条手臂撑起身子吻了吻,将人收拢些,搂着睡了。
第二日早晨起来,沈遥凌让若青梳着头,却在桌上看见了一张字条。
是宁澹的字迹。
她拿起来,上面写着——一条字谜。
好呀,真记仇!她昨晚考了他一个,今早他就回敬她一个。
沈遥凌目光灼灼,拿着那张字条,细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