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归缓缓走在山路上,他不知道俞怀序突然举办仙门大会到底是什么意图,但……左右应该不是好事。
一个与妖魔勾结的人,怎么会召开讨伐妖魔大会呢?
怕不是想将各大门派掌门以及亲传弟子一网打尽,好让仙门群龙无首?
他不知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衡山亏欠陆槐许多,没想到这次,依旧要将人卷进去。
蓟归面容憔悴,他的信念感在与俞叔的对话中一步步被摧毁。
他那么多的试探,加上石洞的痕迹,已是……十分明确了。
原来残片和摹本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看的最清楚的居然是一直以来别有用心的江家!
他恨江家当年没能说出口,他也恨自己,如今同样说不出口,只能怀揣着这个秘密踽踽独行。
不知该向谁说,不知该怎么说。
因为……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他,谁会信呢?
信本就狼子野心的江家,还是信一贯挑拨离间的魔族?呵,即便让一个孩童来做选择,怕是都会选择相信德高望重的仙门魁首吧。
那么熟悉之人呢?
小师妹会信他吗?——那可是她的父亲。
众弟子会信他吗?——那可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和支柱。
其实……若不是今日那幻灵在将他放出困阵的时候跟他说:他在去找掌门的前一日,它的主人曾去后峰找过掌门一段时间的话,他恐怕也不会如此确信。
蓟归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发现脚印的时候,脚尖是朝着石洞外的。而那天下过雨,若是除了幻灵主人,门派内的探子也同样去过的话,就不止是一个脚印了……
即便魔族奸细将脚印消去,只留下门派探子的脚印,那又怎么解释他俩的脚印一模一样?又怎么解释掌门会与奸细同处一室?
巧合?
那的确也太巧了吧,两人都隐姓埋名,混迹在门派弟子中,在同一天与掌门见完面,又都知道如何避开守卫进出后山,脚印还一模一样……
种种巧合堆积在一起,怎么还能称之为巧合呢?
其实,俞叔的沉默也算是侧面回答了他吧。
但众多弟子中,那人到底是谁呢?
他麻木地回到守卫处,守卫的弟子已经换了一批。那弟子第一次见蓟归如此狼狈,不禁追问道:“大师兄,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蓟归提了提僵硬的嘴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出来,“无事,夜天路滑,不小心摔到水潭里去了,准备回去换身衣裳。”
“原来是这样,”守卫弟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热心肠道,“我这里还有些热茶,大师兄你要不要暖暖身子再走?下山的路那么长,可别感冒了,你和掌门就是我们门派的主心骨啊!”
“嗯,”蓟归点点头,喝完热茶后他感觉身子暖和了些,也精神许多。他问道,“对了,今日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没有了,只有大师兄你一个人来过。”
蓟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朝守卫弟子致谢过后,便往山下走去。
身后还传来弟子的高喊:“大师兄,夜天路滑,你小心看路呀!”
另一个弟子忙用手肘捅了捅那弟子,“什么夜天路滑,明明是夜天路黑,雪天路滑才对。”
“可是大师兄就是这么说的呀。”
“这么冷的天,大师兄言语精炼一点怎么了,说不定是因为冻着了急着去换衣服呢!”
蓟归早已远去,听不到二人为着这一个观点拌嘴的情形。若是听到,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说了些啥吧,直到半杯热茶下肚,他才提起精神来。
……
到了山下,他路过俞未晚院子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得知此事已是如此失态,更何况师妹呢?她能承受的住吗?那可是她的父亲!
他能将一切瞒天过海吗?他做不到。但若是让他现在快刀斩乱麻,将一切都告诉她,他……还是做不到。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那仅仅是针对知道真相的人而言。对那些还未曾触及过阴暗面的人来说,他又何必将痛苦施加给他们。
蓟归在门外徘徊许久,转身欲走。
但掩映的房门却被深夜的狂风吹得吱呀作响,露出了一条半人宽的缝隙。
蓟归:“……”
看来上天总是不愿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走进院子,在将房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停顿下来。
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所以,进去看看吧!此刻,不是师妹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师妹,即便是只能安静地陪着他,那样就很好了。
蓟归顺从内心的想法,将即将合上的门板又反方向轻轻一推,那缝隙逐渐变大,直至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