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却也全力护过一个徒弟,那大概是她仅存的一丝人性吧,各方势力联合起来杀上不归涯前,她将她那徒弟送去了境外,本想着让他忘却前尘重新为人,却怎么都没想到徒弟竟走上了和师父同样的路,死的时候怕是骨头渣子都被剁碎了。
师徒俩各自成魔,谁都说不清那时候究竟死了多少人,后头江湖就太平了,许多年过去也没有人再去惦记什么长生蛊,什么神功,不归涯被夷为平地,对于涯上曾经的两个魔头大家都默契十足,绝口不提,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应是唯一一件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事。
萧翎抿着唇盯着炭火出神,闻晚歌便也不再继续往下问,只觉得这故事听的人心头堵的紧。
安静了好一阵,外突然热闹起来。
约摸是两个江湖客,飞檐走壁,兵器相接,瓦片落地,叮叮当当……
闻晚歌往炭盆里又加了几块碳搓着手叹道:“还是我们十七洲太平,外头黑灯瞎火,天寒地冻,躲在家里烤火多好,折腾什么呢?!”
不知是谁功夫未曾学到家,踩碎了头顶上的瓦楞,萧翎抬眼往上瞧了瞧,终于又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为名为利也许只为活命,谁知道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最后这句话闻晚歌常听她爹说,但从萧翎口中说出来,莫名多了些历经沧桑,老气横秋的味道,让人心里更不舒坦,总之憋闷烦躁的慌。
听着外头的动静小了闻晚歌站起身走向窗户,原本打算将另一半也打开多透些凉气进气,眼皮一抬竟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先后从头顶飞了过去,不禁晦气地嘟囔:“我看这窗户还是关上吧,别一会儿飞进什么暗器……”
岂料自言自语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尖叫着从窗口栽了出去,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闷响。
萧翎一怔,忙不迭跑过去勾头往下一看,闻晚歌仰面躺在雪地里,在她身侧半跪着一个白衣男人,一手握剑撑地,一手捂着胸口,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这时房顶又飞出一黑衣面·具人,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朝着地上的白衣男子刺去,那白衣男子试着站起身,却力不从心踉跄几步后再次跪倒在地。
唯恐殃及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摔傻了的闻晚歌,萧翎半点没犹豫,踩着窗子便跳了出去。
黑衣人听见动静迅速回身,身体往左侧一旋随即滑出一段距离,躲开突然从后方刺来的剑。
四目相接,两人俱是一惊。
“是你?!”萧翎咬了咬牙,上次在她眼皮子底下弄伤她家徒弟正愁找不着他算账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既遇见了便把命留下吧!”
说罢手腕转动,剑起地上一圈的积雪悉数被卷了起来,如无数锋利剑刃般朝那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神色一凝,后退一步迅速蕴力挽了几个剑花,雪剑砰砰砰全部撞在银色剑刃上,纷纷洒洒散了满天。
下一刻那飞扬的雪花中便杀出一柄乌黑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剑,扑面而来的寒意中夹杂着一股精纯的内力,黑衣人紧迫地盯着那离自己仅数寸的剑尖随即后仰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萧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挥剑而上招招刺他要害,黑衣人且挡且退,直到被逼至墙根下,他一咬牙抬脚往墙上一点,翻身而起的瞬间手中的剑迅速换至左手,往对方颈后刺去。
然而萧翎的脑后就像多长了一双眼睛,在黑衣人出手的同时便往前扑去,落地时以剑支撑于地面,反身一脚正踢在黑衣人腹前。
这一脚可谓用尽了全力,黑衣人斜着往上飞去,撞上房檐又直直地落回地面,剑脱了手,碎瓦片砰砰邦邦砸了一身。
他抬头怒瞪着萧翎,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轻易就看破了自己这新学来还从未实战过的招数。
其实并非萧翎机敏至此看得到背后的动作,实在是这一剑招她太过熟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回身看着那黑衣人,冷声问道:“你如何会使‘峰回路转’这一招?”
那黑衣人明显比她更震惊,晃晃悠悠从地上爬坐起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招叫‘峰回路转’?”
她徒弟创的招数她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过了一千年连她自己都几乎要遗忘了,却有人能耍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翎剑指黑衣人,本想刺破他脸上的面·具,他却陡然踢了一脚雪过来。
萧翎下意识躲开,那黑衣人便趁机逃之夭夭了。
抬脚欲追,忽听身后有人唤她,这才想起闻晚歌来,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看了眼,萧翎转身走回去,“没事吧?”
闻晚歌摇摇头,庆幸道:“还好这积雪厚实,没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