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声看去,隐约可见海水翻起数丈高的巨浪,有山崩地裂之势。
萧翎心中暗叫不妙,上古凶兽,坚不可摧,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唯恐虞子珩跟它打起来,萧翎更是拔足狂奔。
漫天黄沙中一人一蛟果然斗的正激烈。
虞子珩的窄刀已毁,翻身连连出掌,但那能劈碎巨石的掌力拍在那畜生身上,却未能伤它分毫,悉数反击回来不说,杀伤力甚至提升了几倍。
如此他既要躲开自己的掌力,还需避开凤首蛟喷出的炎火和横扫来的巨尾,无论被哪一种击中,后果都足以叫他粉身碎骨。
理智分明告诉他,此刻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说着——杀了它,碎尸万段。
那会儿凤首岩鳞蛟陡然从地底钻出,他脑中嗡的一声,心底随之便生出了一股恨,莫名其妙却异常浓烈。
原来他留下来就是为了杀这凤首岩鳞蛟,不知为什么,只知得杀了它,哪怕玉石俱焚。
可他杀不了,愈是如此,心底的恨愈是滋生的厉害,似穿越了千百年,深入骨髓,似入了魔障,方寸大乱,稍不注意巨尾已经扫至眼前,即使他及时醒悟,退的极快,仍被那强大的气息击中,登时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似与皮肉分离开来,疼的他眼前发黑几欲昏死过去。
身体飞了出去,落地前被人接住,那人焦急地在他耳边唤“阿寻”,却不是梦中那道粗哑的声音。
虞子珩努力睁开眼,眼前的脸从模糊到清晰,戴着半截铁面·具,是萧翎,她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贴在他胸口正运功给他疗伤。
见他醒来,萧翎欣喜道:“你醒啦!”
虞子珩便又闭了眼,专注于调理内息。
果然是幻听了。
萧翎扭头看向那绕着二人打转,喉咙不断发出低吼的畜生,问道:“它为何又不怕你了?”
虞子珩道:“不知。”
说完站起身,看起来已完全恢复如常。
萧翎无暇惊叹他复原的速度,抬手抓住他的胳膊,“那畜生并非凡物,你杀不死他的。”
虞子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凤首蛟眼底坠满寒意,须臾,闭了闭眼,无波无澜道:“那便被它杀死。”
萧翎抓在他胳膊上手蓦地收紧,只是一瞬又松开,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它?”
虞子珩又道:“不知。”
不知,却非杀不可,萧翎弄不明白,却也基本习以为常了,阿寻后来的每一世总藏着许多迷,即便时时跟着他,却从来观之不透。
“那畜生虽有金刚不坏之躯,倒也不是没有弱点,你既非要杀它,不若我来助你。”
虞子珩没理会,径直扒开萧翎的手,却被她从背后点了穴。
萧翎将人拖远了些,还给他摆了个自认为舒适的姿势坐好,摊开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笑道:“你要它死,我便一定杀了它,信我,说起来,我跟着畜生还有点私仇呢。”
那浅淡的笑容没来由竟万分熟悉,似从另外一个人脸上见到过,虞子珩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待他回过神来时,萧翎已经走到了凤首蛟跟前,叉着腰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畜生对着她喷出一口火来。萧翎往后退出一丈轻松躲过,眼前这凶兽虽需仰视,她却分外闲适从容,“都过了一千年了,你不是还以为我怕你这炎火吧?哎,畜生,你知人前世今生,便当知那一世阿寻因我成魔,故而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他,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杀你,可他想你死,你猜猜你还活的成活不成?”
萧翎拍了拍沾在手指上的黄沙,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来,“过去我惧你炎火,今时我却还魂在了一个身中奇寒之毒的小姑娘身上,而你,极度畏寒!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注定你这畜生有朝一日将死于我手?”
说完迅速两掌蕴力,一股极寒之意从她经脉里逐渐向周围扩散。
饶是数丈之外的虞子珩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水分凝结,空气陡然变得沉重,压在身上,有些透不过气。
头先还嚣张万分的凤首岩鳞蛟突然惊恐起来,比在地下城遇到他时更甚,仓惶逃窜,却不过也才爬出了两丈远,白茫茫的雾气翻转扑腾着,宛如一只更凶猛的巨兽,从尾巴开始一点点将它吞没。
起先还能挣扎着再挪动一段距离,很快白雾里的黑影便一动不动了,让人肝胆俱寒的吼声戛然而止。
待雾气褪去,才看清那凤首岩鳞蛟已经成了一具冰雕,躯体外裹着厚厚的一层冰,阳光垂下来,晃的他难以睁眼。
萧翎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悠闲的欣赏自己的杰作,海风重新吹起来,掠过她的头发和衣摆。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梦里那道站在某处高崖上的身影,也是一袭红衣,发丝和衣摆也是这么迎风飞舞着,连那背影里透着的孤傲都差相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