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兰府东院。
田婶在书房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书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徐陵苦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来到廊下,田婶问:“怎么了?”
徐陵一脸委屈道:“公子说我今日挑选的衣衫不好,还说我将他捯饬得跟小倌一般,罚我去打扫马厩。”
田婶轻笑一声,安慰他:“我瞧着公子今日的打扮,清隽秀气得很,显年轻,可见你衣衫选得不错。”
“公子不是责怪你伺候的不好,”田婶凑到徐陵耳边,低声打趣道,“他分明是在云姑娘那儿遇挫,心里不痛快,拿你撒气。”
“真的?”徐陵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好不容易从军营出来到公子身边服侍,他可不想再被送回去。
田婶笑笑,哄孩子一般:“真的。”
徐陵撇了撇嘴,低声抱怨道:“都怪那个苏荷,之前公子在兖州遇刺,那些刺客明明不是公子的对手,她偏要逞强替公子挡刀,仗着替公子受了伤,在咱们府里养了快一个月了,还不走。”
“原本是我出府去接云姑娘的,她非要替我去,说什么云姑娘见了我会害羞,不肯到府里来,她同为女子,与云姑娘说话更方便些。”
“谁承想她接了人进来,就赖在湖心亭那边不肯走,肯定是她说了什么惹云姑娘误会了,好巧不巧云姑娘要走时,她伤口又疼起来了,我看她分明是见不得公子和云姑娘……”
“哎呦!”徐陵还没唠叨完,脑门儿被田婶拍了下,“苏荷一家对公子有恩,公子向来重情义,对苏荷礼遇些也没什么,以后她的事,你少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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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府的前身,是前朝一位闲散王爷的府邸,那位王爷深得当朝皇帝喜爱,得了这么一块依山伴水的宝地,建成王府,之后朝代更迭后,又落到本朝的一位富商手中。
富商将宅邸献给当今皇帝,皇帝又将此处赐予兰洵。
到如今,诺大的府邸里,除了兰洵这一位主子,便只有护卫、奴仆,除了东院,其他院子兰洵几乎没怎么踏足过。
他休沐在家时,大多待在东院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一栋两层楼高的书阁。
田婶从外面进来时,兰洵就坐在书案后翻阅卷宗,他手下的几位锦衣卫千户,有靠着书柜看书的,还有在旁边茶室对弈、作画的……若是不知情的人闯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哪家的私塾呢。
“徐陵那个碎嘴子又跟你唠叨了?”兰洵换回平日里穿惯了的黑色长袍,又成了生人勿近的镇抚使。
田婶低笑一声,算是默认。
兰洵搁下手里的案卷,抬手揉了揉眉心,面色冷沉下来。
书架、茶室里的几人见状,立即起身作揖:“时候不早了,属下在此叨扰良久,也该走了。”
见兰洵一言不发,几人怯生生对视一眼,走也不是,继续坐下也不是。
“将所有锦衣卫的籍贯册子,再仔仔细细筛查一遍,免得又有蛀虫混迹其中。”兰洵单手托腮,神情慵懒翻阅着卷宗。
所有锦衣卫的籍贯册子?!
几人俱是一惊,单是在京都任职的锦衣卫,少说也有上百人,更别说潜藏在各处的暗桩,真要逐一查看一遍,今夜怕是谁都别想睡了。
不免有人懊悔,今日就不该到兰府看热闹,说什么一睹未来大嫂的风采。
“属下领命。”
“领命。”
待几人出去后,兰洵说道:“有件事吩咐你去办。”
田婶躬身听着。
兰洵道:“天黑之前,让她从我府上搬出去,之前给她置办的宅子,她若实在不想住,就让她重新再挑一处。以后没我同意,不许再放她进来。”
“是,”田婶自然听得出兰洵说的“她”,指的是谁。
原本她对苏荷是寄予过厚望的,毕竟认识兰洵这么多年,除了苏荷,不曾见兰洵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眼下看来,兰洵对她,只有恩,没有情。
田婶转身正要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公子,今日收到的拜帖中,有一份是京都府尹云赫的。”
若没记错,这人是云姑娘的父亲。
兰洵沉吟片刻,说道:“他们这会儿来,不外乎是想试探我会不会报复他们,总归是她的父兄,让田叔去见见也无妨。”
“是。”田婶应下。
“对了,找几个人,采些开得好的荷花去云府,”想起云疏雪握着荷花时娇怯的模样,兰洵唇角微微扬起,“不必告知花是谁送的,免得给她惹什么麻烦。”
“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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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疏雪回到马车上后,将路上买来的烧饼分给车夫和湫儿,只说自己离开是去买饼,其他的只字未提。
看着云疏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湫儿压下心中的好奇,蹲下身给她捶腿,给她讲些乡间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