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虚弱地靠在床榻边缘,长长的蛇尾蜷曲在地上。
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妖力变化人形,眼下半人半蛇的状态已是勉强维持。如果无力自救,也不知这颗脑袋几时会变回蛇头。
寻常的幻术即便被破,对她也毫无影响。可她需要设下共生幻术从而窥探沐南心的记忆,这就十分冒险。
因为她必须将神识自肉身分离出来,并趁沐南心沉睡之际,悄然潜入她的梦境,对她的神识施加幻术。假如自己的神识在幻境中受到伤害,甚至死在那里,肉身亦会遭受反噬。
她以为只要从沐南心口中套出五行盘的下落,再用幻术消除幻境中的记忆,就能全身而退。
万万没料到魔君居然会为救沐南心而涉险,主动进入幻境。
他知道如何破解幻术,遂砍下了她的头,并以禁制术封住她的神识。虽然她不会死,但修为折损严重。
现实的惨况不只如此……
屋外的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虎狮兴奋的吼叫声。吼声如雷,震得幻蛇窟似要塌下来一般,身下的地面都为之颤动。
魔君大怒,一如当初他带着杀去蛇窟,将老蛇王和一众衷心的部下屠尽。
那天她从碎裂的大缸爬出来,所见场景历历在目,视线所及惨烈而血腥。
如今她就要重蹈覆辙……
她本该去同魔君求情,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落得这般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蛇王绝望地闭上眼,即便她开口求情,只怕也无济于事。方才在幻境中,他命令虎狮咬断自己脖子的时候,纵然顶着一张稚嫩的孩童脸庞,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足以令她后脊生寒。
当初他救自己本就是阴差阳错,顺手将大缸给打碎了。如今触碰他的底线,这命也得还给他……
蛇王凄凉地听着外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直到声音逐渐微弱,最终归于平静。
心境也如同外边一样,死气沉沉。
如果当年没有为感情所迷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蛇王恨恨地咬着牙,这就是孽债!
*
不知躺了多久,她隐隐听见脚步声靠近,掀开眼皮,就见一人正朝自己阔步走来。她慢慢往上瞄,如她所料,是已经恢复成人模样的魔君。
他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蛇王颤颤阖上眼皮,只等他一掌毙命。
可等了半晌,他始终没有动静。她又将眼皮睁开些,视线只及他腰侧的位置,问道:“怎么不动手?”
十璟上前半步,坐在榻上,俯看她面色惨败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动手。”
蛇王终于看清他淡漠的面容,仿佛刚才外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哪怕她即刻在他面前断气,他应当也是无动于衷。
他留着她的命,无非就是想让她说出前因和幕后之人。
如果能道出实情,她早就说了,何苦让自己变成这副奄奄一息的惨状。
“你还是给个痛快吧。”
十璟见她执意不说,道:“你今日做错了事,可以拿真相赎罪,我会留你活口。你也可以选择闭口,我会自行调查,但凡涉及此事之人,我都会清算。”
蛇王自嘲般勾着唇:“冰蚕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你找我清算就行。”
“冰蚕之事与你无关,因为你不可能也不敢将冰蚕置入单铸体内。”十璟断言:“我将你救下之后,你与我承诺,绝不对魔族出手。”
蛇王沉默下来,她的心思仿佛摊开在他面前,被他瞧得明明白白。
“我说的错事是你受人指使,诱沐南心深陷幻术一事。”十璟说道。
蛇王目光一颤,果然……沐南心对他来说很不一般。
昔日纵然面对遍地模糊的尸体,脚踏腥气冲天的血河,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居然会为沐南心费心费力地调查真相。
他要的恐怕是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免除后患……
蛇王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安地瞪大眼:“不,你不能伤及无辜!你可以与他清算,但不能伤害不相干的人!”
“何为无辜?你认为幻蛇窟内的蛇族无辜吗?”十璟对她的惊慌失措视若无睹:“他们是你忠实的部下,可以为你舍命复仇,只有废除他们修为,打回原形,他们才算无辜。”
蛇王惊愕地看着他,他居然没有屠杀蛇族,留他们一条生路。
“浪荡山的人无辜吗?”十璟继续说道:“玄妙真人是否无辜,你心中有数,至于他的妻儿……”
他还未说完,她慌忙打断:“只求你留孚愿一个活口,杀了我也行!”
十璟冷漠看着她失控的样子,而他越是一语不发,她越惶惶不安。
就在她情绪濒临崩溃之际,他终于开口:“你与孚愿什么关系?愿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