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赵倾城轻描淡写说完,话锋一转:“但两败俱伤之下损耗国力,难免还要防着西昭。”
盛澈先是一怔,眼中的光亮随之熄灭,这几个月来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将虎视眈眈的西昭给全然抛诸脑后。
她从不曾觉得自己和送青山的那些兄弟是义匪,可再不济,也不想东元百姓经历战乱民不聊生,她爹在世时常与她念叨,人就算陷进泥沼万劫不复,也得知忠义守根本,卖国求荣之事万万做不得。
她倒是没求荣,但挑起两国战争与卖国无异,若她真一时冲动不管不顾的做了,她爹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打死她不可。
“冯和槿那边如何了?”话语间,盛澈手中的长刀已经插入黄土,看来今日她是不会出宫了。
赵倾城道:“我派去助他的人与他汇合后,这一年以来他已经西昭王都站稳了脚跟。”
言语间,赵倾城低头吻了吻她蹙紧的眉心:“澈儿,只待时日。”
盛澈望了望漆黑的夜色,没再执着。
更深露重之时,两人并肩坐于湖边,听夜风吹过树梢,看湖面一弯弯荡去远处的涟漪。
“可有消气一些?”
赵倾城歪着头看了她半晌,却不见她往自己这边瞧上一眼。
盛澈捡起一颗石子掷入湖中,几息之后浮上一尾被打晕的青鱼。
赵倾城一时间觉得这条鱼很是无辜,好好在湖中待着,无缘无故的挨了一石子。
盛澈憋闷的叹出一口气:“你方才说建承王不准备造反?那他为何要去飞龙大营?”
“因为飞龙大营拥兵六十万。”赵倾城也学着她拾起一颗石子,朝着波澜下隐约游荡的身影扔去,却只听声响不见收获。
于是乎他又捡了一颗……
盛澈见他说的不紧不慢还有心思玩石子就来火:“你真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他那六十万大军不就是用来造反的吗?”
“他此番前去应是……”
话音才半,赵倾城忽然垂目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石子。
“教我掷鱼。”
“嗯?”盛澈挑起眉梢。
“教会我掷鱼,我便告诉你建承王为何会忽然离京。”
言毕,他便开始俯身捡石子。
盛澈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捡了满满一捧石子举到自己面前。
“赵倾城,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有五。”
还知道自己年岁哪,如此幼稚行径若是被他的臣子知晓,君威何在?
然后,两人就真的在湖边掷了大半夜的鱼。
……
回殿睡了估摸又两个时辰,惜错便在门外禀报说申屠携其夫人前来拜访,盛澈一个坐起身,揉揉眼睛。
“先请申屠大人和夫人在正殿品茶,我即刻便到。”
待盛澈收拾片刻去到正殿时,只见申屠一人坐于左侧太师椅上,却不见申屠夫人的身影。
见盛澈来了,申屠也未曾起身,只是将茶盏放下。
“我家夫人去后院与惜错闲话家常了。”
盛澈收回看向殿外的目光。
“不知申屠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她走了几步坐于主位,伸手拿起惜错早已备好的清茶抿了一口。
申屠此人向来无事不登门,连早朝都不曾参见,能来她交泰殿一定有要事相谈。
“陈久轲和蒋隋是你杀的?”
唇边的乌金釉茶盏还未来得及放下,盛澈隔着那氤氲茶气不动声色的看向侧旁的人。
“申屠大人此话何意,我有些听不明白。”她缓缓将手中的盏子放下,心中思虑良多。
“行了,别装了!”申屠声音枯朽嘶哑,却难得透露出亲近:“蒋隋一死,刑部独木难支,再者说蒋隋身为大理寺主事,位列九卿,案子自然只能由罗刹院接管,尸体送入罗刹院,仵作连夜验了尸,伤口处三道豁口,还说不是你做的。”
盛澈不言,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申屠那只渗人的眼珠子气得快要将她瞪出来个窟窿:“你就不能做的隐蔽点,怎么能用玄铁青冥刀杀人哪!”
盛澈抿抿唇角。
“申屠大人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又与我说了如此一番话,可见是打算包庇我了。”
申屠冷哼一声:“不然我为何要出现在此处!”
盛澈在心底松了口气,往前倾了倾身,轻挑眉梢:“陛下是如何威逼利诱的申屠大人?能让大人亲自前来通风报信。”
申屠脾气捉摸不定,不答反问:“还有你质问我的份?”
“您问您问。”盛澈双手掌心向上,谦卑道。
“刑部卷宗里为何会有你惯用兵器的记载?”
“我那刀曾经被人拿走过,后又被朝廷收缴,应是那时记录在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