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驾马车在早已落了锁的深夜悄然进宫,最后停驻在交泰殿前。
赵倾城袍子上沾了些更深露重的水汽,心想着这时辰澈儿估计已经睡着。
他穿过正殿,缓步往里面走去,却见内殿里依旧燃着灯火。
殿门被由外往内推开,只见盛澈正撑着下巴坐在桌旁,眼睛盯着桌上燃了一半的烛心,直到听到响动,才迟钝的抬起了头。
“怎么还没睡?”赵倾城走到她面前,侧身挡住烛火:“盯久了伤眼。”
盛澈起身抱住了他,声音里掺杂着深夜的困顿:“我有两日没见你了,心猜着你也该想我了,所以特意等你回来。”
赵倾城捧起她的小脸亲了几口,眼睛里带着笑:“我们澈儿猜的真是准。”
“我让奴才备了热水,快去沐浴,你身上沾了罗刹院里的尸臭味。”
听闻此言,赵倾城赶忙放开她低头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盛澈环起胳膊:“那是因为你杀的人还不够多。”
这话赵倾城无法反驳,只好快步走进了浴房。
盛澈便躺在寝榻上等,等的眼皮都快要打架了,才等到香喷喷的人躺在她身边把她抱住。
“人都见了,怎么还不舍得睡?”赵倾城嘴角带笑,看着怀里人拼了命撑开眼睛保持着清醒,模样甚是可爱。
“赵倾城,我会调息好身体,尽快给你生个孩子。”
赵倾城先是有些懵,尔后凑过去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瓣,低笑道:“今日太晚了。”
盛澈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朵:“我哪是这个意思。”
赵倾城只好老实的躺回她身边。
这时,一只细细瘦瘦的小手从被子下面钻出来抓住了他的手。
“赵倾城,等你有了亲生骨肉,在这世上就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盛澈紧紧攥着他的大手,闻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闭上眼睛呢喃着。
“澈儿,你这是怎么了?”赵倾城黑夜之中忐忑不安的低声问道。
却只听见她坠入梦乡之前的支吾片语:“你有我,有孩子,我们会在你身边,永远不背弃你……”
“澈儿?”赵倾城轻唤一声,却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他侧身躺在她身边,将额头贴在她的鬓边,许久,低声道:“澈儿,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
第二日,罗刹院在早朝时呈上两份供词,寥寥数语,言简意赅。
昨日扰乱公堂的那两名所谓的西昭探子身份为假,大都统罪名依旧无法洗脱。
申屠又命人前来请示,再次会审是否可以选在罗刹院内。
百官哗然,却又没几个敢公然做声的。
这申屠大人分明是急着让大都统去赴死啊,往日里他二人好像没结过仇吧。
几位年长又熟知申屠脾性的朝官偷摸与近旁的人窃窃私语:“在这位活阎王眼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然你以为往常大理寺审不了的人为何都送去了罗刹院,你不晓得,死在他手里的人哟……”
这边私语未断,文臣为首的顾牧和走上前参奏。
“启禀陛下,此事可暂缓几日,等京中流言平息,再行审问也为时不晚。”
“是呀,听说如今茶楼里说书的都在传陛下忌惮凌家势大,借机斩草除根哪。”
“哪是你说的这般,分明在传建承王想为他府上那位郡王爷夺得兵权,才构陷了大都统,逼他交出凌家世袭的南苍大营。”
“胡说八道,街头巷尾嚼舌根子的话也敢搬到太和殿上来说。”
“李大人此言差矣,如今传的可邪乎了,还有说大都统其实是皇室血脉,只不过是西昭皇室。”
……
百官议论纷纷,赵倾城坐在龙椅上面色复杂,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侧旁的建承王信步走至顾牧和身旁,声色冷肃,高声道:“臣附议!”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赵倾城几不可查的挑了挑眉梢:“那建承王觉得推延几日为好?”
赵胤封抬起眉目:“三日。”
“为何是三日?”赵倾城问道。
“三日之内,臣定然肃清京中流言,以保皇室声誉。”
座上之人捻动着龙袍下的指尖,迟了几息,沉声道:“好,此事交于建承王处置。三日之后,凌与枫押入罗刹院。”
……
三日之期虽对赵倾城来说十分紧迫,却又是他意料之外,因为建承王主动提出,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众人皆知建承王镇压手段残暴,京中兴起流言之处皆被查封,菜市口问斩台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血腥味经久不散。
第三日,入夜。
大理寺天牢的长廊上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凌与枫平静的靠在墙壁上等待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