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只准纵容自己做短暂的顾鸿芊,短到连风吹过树梢,那颗海棠果都没来的及掉落进尘埃里。
“王爷慎言!”太后神色淡漠,高高在上道。
建承王立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挺起胸膛走了进来。
“是臣失礼了。”
太后看了一眼身旁,琉依即刻快步走到门庭处守着。
“王爷来找哀家,是有话要说?”
建承王细细打量着眼前人,温声道:“太后娘娘近日消瘦了,有些事,不必记挂在心上。”
“不必记挂在心上?”太后道:“王爷方才霉头触的还不够多吗,无论对你还是哀家,兄长从未谅解过。”
“为何要求得他的谅解,你我当年那一步并未走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自己你为顾氏一族,殊途同归,最终的结局终究是那般。”建承王浅色的眸子有些发红,又忍不住朝太后走近了一步。
殊途同归?为了顾家?
这句话刺中了顾鸿芊心底最晦暗的角落,究竟是为了顾氏一门荣显,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只有她最清楚。
她的声音不自知拔高:“你可以不计后果,但我不行,因为秦暮南死了,她死了!兄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太后的话语惊动了门庭处守着的琉依,她担忧的看过来。
顾鸿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蓦的转过身去,肩膀因着呼吸起伏不定,建承王抬起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放下了。
“芊儿,莫要为此忧心了,牧和那里迟早会想明白,过几日我还会再来顾府。”他声音轻的仅够他二人听见,不待顾鸿芊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从来目中无人的赵胤封,连当今圣上都无需行礼的建承王,离去的竟有些仓惶失措,他总是怕她冷言冷语的疏离,怕她以哀家自称,怕她连看都不看自己,她如今还不到三十六岁,容貌依旧,和十六岁时站在海棠树下对着他行礼时一般无二,可眼中却早已是一片枯败。
她口口声声说当年那一步错了,他难道没错吗,他错就错在当时无权无势没有能力留住想要的人,眼睁睁的看她走进了这座牢笼里,做了先皇后十几年的替身。
好在,如今还有机会让一切归位。
“娘娘,”琉依走近道:“王爷与娘娘说了些什么?”
太后重重的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没了任何波澜:“让安插在府中的人多加留意府上的往来,过几日建承王或许会再来找兄长,若是二人见面了,让人及时来报。”
“可奴婢方才听到……,娘娘,千万不要在大将军面前提起那人啊。”
树顶那枚海棠果不知在何时掉落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像是不曾来过世上一遭。
太后看着那掉落的果子,叹道:“兄长与姐姐不愧是双生子,一样的痴情种,宁肯伤了自己也不肯动心爱之人分毫,结果哪,长姐走后,先帝的后宫不还是照样进新人,就连姐姐的冥诞先帝照样可以去宠妃那里饮酒作乐,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早不知被忘到了何处。兄长更傻,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却还一心护着那家人,若他当时狠心一些,若他当时将秦暮南抢过来……”
太后越说越觉得悲哀,声音都在抖:“或许我就不会走那一步,或许我们几个都能得偿所愿。”
“娘娘,都过去了。”
“过去了?”太后冷道:“琉依,你方才看到了吗,兄长对皇贵妃有多和颜悦色,就算只是有些神似,就足够让兄长摒弃多年的原则,芸惜的死哀家在信中讲的明明白白,就算是为了陛下着想,兄长也该将皇贵妃处置在西北,可是她却平安回宫了。他这辈子都过不去。”
琉依却始终有些疑惑:“大将军向来以陛下为先,不该如此不分轻重缓急的。”
太后今日有些心力交瘁:“交泰殿那个总归是个祸害,不过若是她以后安分些,留她在宫里也无妨,先回宫吧,哀家乏了。”
……
顾府的正厅里如今喧嚣热闹,觥筹交错。
武夫嘛,记性差眼力浅,几杯黄汤下肚早不记得先前秦淮和凌与枫的提醒,一个个围着那位十分有趣的小贵妃有说有笑的。
“我这次一回京就将我家那小兔崽子给打了一顿,他还吵吵着过了十六去参军哪,娘娘不晓得,他连您一成的胆识都没有,拉弓射箭也在子弟里排不上号,哪哪都不像我,真是随了他娘了。”
孙魏才说完,那边蒋岱就笑话他:“亏得长相随了嫂夫人,若是像你,老树皮一样的脸,络腮胡长到了脖子,哪家女儿愿意嫁过来。”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了,我夫人貌美如花不也心甘情愿嫁给我了,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九品的副尉,我岳父可是从五品员外郎,像我这种穷小子那时候是高攀。”
秦淮凑过来:“难道不是因为那年鲁东大发水你恰巧救了嫂夫人一家的命,人家问你如何报恩,你腆着脸让人家以身相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