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圣诞晚宴当日,兹瑞安也未曾想起父亲极力推捧的诺伊克罗斯小姐,当对方穿着得体的礼服出现在宴会厅,兹瑞安的目光始终没能从继母身上移走。
站在人群中的阿蕊娅着一身稳重端庄的繁冗裙摆,兹瑞安知道她有足够多的理由拒绝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出席这场荒唐的家宴。所有人都知道施密特家中不和睦,包括她在内,没有一个施密特真心想留在这里同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起迎接神圣节日的到来。
身为施密特的长子,兹瑞安本该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但他却站在阿蕊娅的身侧,可这并不表明他是个温顺的孩子。阿蕊娅理应知晓兹瑞安的危险,他的笑容如同明朗的光束,同时也有无法被融化的阴翳。
兹瑞安知道自己只要发出轻浮浅薄的笑声便能传入阿蕊娅的耳中,他不知道她是否曾有失礼节接触同龄男人,她试图隐藏的过往对兹瑞安极度具有吸引力,然而兹瑞安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得到任何,他想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她曾真正爱过的男人,过去的她是否和这群年轻的女士一样热爱每一场宴会,甚至希望某天醒来,整座城都是一场盛大又美妙的晚会。
兹瑞安望向她圆润的肩头与被布料衬托的白皙皮肤,她的耳饰是兹瑞安眼睛的颜色,同样也是老施密特的颜色,她的手环在丈夫的臂弯中,而兹瑞安放在佩剑上的手松开又握紧,他想着自己该如何熬过这段时间,只为不要去看这一幕。
但他注意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一点,阿蕊娅不知在人群中看到了谁,霎时间露出了十分不安的神情,双眉微皱,然而只是短暂一瞬,她再次恢复平日的那副模样。
“德里希,你何不与诺伊克罗斯侯爵家的年轻人多说说话。”他的父亲侧目看向兹瑞安,他知道这个叛逆的儿子能听话出席今晚的宴会,便证明他仍有一定的威信让这个青年人不敢违抗。他难得露出和善的表情,即便身为父亲的他与这个儿子向来水火不容,但他不能否认兹瑞安有着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兹瑞安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甚是体贴的吻手礼,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蕾丝手套握住诺伊克罗斯小姐的手。他并非顽固不化的人,面对红光满面又温柔可人的女性,自然也会流露出心旷神怡的好脸色,兹瑞安问:“诺伊克罗斯小姐可愿赏脸同我到宴会厅中一叙?”
诺伊克罗斯侯爵笑道:“今晚属于他们年轻人。”
“我很乐意看到他们相处融洽。”老施密特的笑声传入兹瑞安的耳中,他如芒在背地挺直着身子,在人群中拉着诺伊克罗斯小姐的手,心不在焉了起来。
也许诺伊克罗斯侯爵小姐曾多次从他人口中听闻关于施密特长子的荒唐事迹,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青年意气风发又英俊爽朗的外表倾心,更何况她也并非是个真正听话的古板女眷。奶金色的长发簪着从远方运来的昂贵鲜花,漂亮硬朗的眉梢眼角缀着不识人世的甜美与傲气,她与兹瑞安接触过的女性有着相同的地方,却又有着极为罕见的独属于她的青春靓丽。
他们跳了一轮舞,只是一轮舞,贵族小姐之间的舞蹈总是规规矩矩又百无聊赖,她们撩动头发的动作许是有着试探与暗示,但兹瑞安还是松开手将诺伊克罗斯小姐让给别的先生,女孩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在宴会舞池中蹁跹。
年轻的埃德尔斯坦夫人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兹瑞安叙旧,等兹瑞安独自一人待着时她才叫着兹瑞安的名字,与他打招呼。兹瑞安的心情因两位好友的出现稍有些愉快,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罗德里赫握手。
“我们想着你一定在这。”伊丽莎白拍了拍罗德里赫的手臂,她红润的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笑容,“你和诺伊克罗斯侯爵小姐聊得开心吗?”
兹瑞安他看向早已淹没在人群中的诺伊克罗斯侯爵小姐,他对那年轻的女孩并不感冒,若是往常,他也许会想和她再靠近些,嗅她发间玫瑰花油的味道,握在手中的茉莉香手绢,可如今他的心神已被另一个鬼魂左右,虽没有让他憔悴,但他的目光已然在看不到女人的地方黯淡许多。
“兹瑞安不喜欢她,莉兹。”罗德里赫轻酌着杯中的酒,他与心思缜密却善于沉默的路德维希一样,自他得知兹瑞安选择在一个特殊的时点时回来,便察觉到他的异样,罗德里赫看向兹瑞安的目光十分复杂,他似乎有了许多猜想,关于从不愿和老施密特见上一面的兹瑞安竟会在这场宴会中待上一整晚,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令兹瑞安能够忽视对父亲厌恶的因素。但绝对不是所谓的诺伊克罗斯侯爵小姐,或是无需兹瑞安操心的路德维希。
“哦,你说得对,我们现在不应该担心你的婚事,你该知道你弟弟沃尔夫冈的事了,他实在是个沉默的孩子,若不是被罗德里赫的妹妹撞见,他也绝不会对我们说一个字。”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兹瑞安很高兴有人能和他一同分担有关路德维希的事,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兄长,如今看来他还是个自私的男人。他摇摇头,安慰伊丽莎白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他有自己的主见,莉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