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依然高挂空中,远远传来渔者的高歌,歌声隐隐,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去世外修习法术,却怎么也抹不灭对故乡的印象。
他们的住所亦在村中,明月与妹妹小昭同住,小屋掩在一片桃花中。
而霍铮与楚岩汐的住房亦不远,门前种了一片竹。三个人在路口道别,熟门熟路返回家。
楚岩汐推开门,有位正在收拾床铺的女子转过身,略有娇羞地说:“小齐你回来了?我帮你换了一套被褥。你们这么久不在,这山中潮湿……”
“有劳小昭。”楚岩汐侧身让在一边,道:“我困了,想休息。”
那位叫小昭的女子眼中明显有些失望,但她很识趣地抱着旧被褥走出房间门,与他错身而过时,她停了脚步,轻声道:“你在上界学法术的这些天里,有无想过我?”
楚岩汐习惯性地微皱眉头。
小齐与小昭,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互相爱恋,只是没有明示而已。
小齐想说“想过”,可是楚岩汐说不出口,在那风雪交加的冰冷世界里,他还记得另一个人的脸,并不是小昭。
仿若一道闪电从他脑中划过,给他一道光明的指引,却又让他找不到方向。
他未回答小昭,前行几步躺在自己床铺上,闭上眼睛认真睡觉。
小昭站在门口委屈地看着他,阳光轻洒在他的脸庞上,明明暗暗地将他脸部轮廓描绘得更加立体,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地翕动,就若并拢的蝶翼。
小昭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突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即跑了出去,并顺手将门关紧。
她双脸羞得绯红,心跳如鼓。
她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笑盈盈地离开。
楚岩汐睁开眼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一边从床上坐起,一边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
透过窗子看到的外面的景色,那是一片若重彩泼墨山水画一样的山景,桃花灼灼。
他熟悉这山的每一处,亦记得从小到大如何在这里长大,曾经父母双在时的幸福。
现在的状态,也让他很安心。
可是这安心的后面又隐隐有些让他心悸的东西,似鱼在水中泅游,在他心中泛出一个水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撑窗木,将窗户闭起,隔绝了外面的艳阳,室内陡然昏暗。
楚岩汐盘膝闭目打坐,护体炁气在周身行走,顺畅得让他感觉惊讶。
虽是极小的一个情绪,却被他机警地察觉,为什么要惊讶?
他在心里自问,因心不专,他岔了气咳嗽,模糊忆起有人跪下请他保重身体,可这零星的记忆却更似梦境,缥缈而不真实,连场景中的人物是男是女他都无法分清。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
以前的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他是个很开心的人不是吗?
异域桃源中所有的人都是乐天派,这里本就是一个容不下忧伤的地方,没有人不快乐。
阳光从木窗缝隙中挤进来,在房间里划出几道灰白的光影。
楚岩汐仍未睁开眼睛,手持定印坐在这几道灰白光影下。
他是那样凝神入定,完全没有注意外面的嘈杂,直至大门“砰”一声被推开,霍铮冲了进来:“朱厌要破壁而出了,你……”
神荼敛神静气地立在一瓦蓝色湖泊前,在她面前不远的险峰上,不时有巨石滚落。
整座巍峨耸立的山壁都呈一种半透明状,可清晰见到里面那只头白脚红的巨大凶兽,它不断在向外涌挤,每动一下,都似天崩地裂,山石崩落。
作为异域桃源的大法师,她一直以为这只凶兽至少还有三年五载才能出来。
她记得离开村庄时,山壁还是深褐色,上面古藤缠柏,花草葱郁,护在朱厌四周的山崖蕴藏妖力,坚如金钢,她与齐氏兄弟联手都无法摧毁。
楚岩汐与霍铮相继来到她的身边,仰望对面蠢蠢欲动的巨兽,与它相比,他们实在太渺小。
那些在酒席上都争相要来这里看巨兽动静的村民们这时却害怕了,齐聚在村中祠堂里同里吏大人一起求神保佑。
现在的这种恐慌心情他们从未经历过,因为陌生,更显恐惧。
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地面的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们伏得更低一些,好似没入尘土才足够安全。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供桌上的神像及香烛水果全都倾翻在地,井然有序地跪在地上的村民们也被这剧烈的震动掀得东倒西歪,挤成一团。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巨大的石块已砸破屋顶落了进来,好在它落地的地方无人,免了一场灾祸,但是村民们受惊吓不小,大小石块如雨般掉落。
在里吏的号令下,他们爬起身来向屋外跑去。
漫天灰尘遮天蔽日,明明是朗朗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