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神被哽得无语,他虽然话多喜欢闲聊,但还从未碰见过像楚岩汐这样的人。
这场谈话已陷入僵局,土地搁下茶杯,告辞离去。
他气鼓鼓地回到土地庙,见霍铮坐在庙前台阶上望着远方,另几位士兵正在收拾残局。
土地神在他身边坐下,垂头丧气地说道:“你不用花光你的积蓄了。”
霍铮回头看他一眼,同情地说:“那您要找个地方收留,殿下估计要拆光土地庙。”
土地神立刻站起来,气愤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的打算!”
霍铮继续看着远方,“我只是猜,以他的性格——大约会这样。”
土地神重又坐下,同霍铮一样痴望着远处。
已入秋季,虽有太阳,但寒气茫茫,看来今夜会很冷。
过了很久,他才试探地问:“殿下不会真的拆光全天下的土地庙吧?”
“会!”霍铮头也不回地答道。
土地垂下白苍苍的头,泫然欲涕,“我会成为全天下土地神的公敌,再不会有人陪我下棋聊天喝酒,这仙途长无止境,没有朋友怎么活,殿下害死小仙了。”
霍铮很怜悯他,但他口中所说的殿下是楚岩汐,所以霍铮只是怜悯而已,并无其他动作。
他返回府中已是下午时分,楚岩汐还躺在那张闲榻上沉睡,宫女给他加盖了厚厚的锦被。
霍铮过来是想告诉太子,土地最后还是退了步,请殿下给足七日时间,他一定想办法将药仙带来。
轻轻地上前两步,他凝视着楚岩汐苍白瘦削的脸,心里赞叹道,您果然还是有办法!若药仙肯出手,一定能治好您的伤。
这么多天以来,霍铮还未好好睡过整觉。
他既得到土地一定将药仙带来的承诺,心里就似放下千斤巨石,疲累也随之侵袭而至。
他加调了一队近侍巡防才放心回营房去休息,他倒下即眠,外衣都不及脱。
楚岩汐醒来后喝了些汤药,带了本书去花园里闲坐。
全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负了伤,朝中无人敢用政务来劳烦他,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已近傍晚时分,宫女太监们有条不紊地点燃四处火烛,无人看见屋梁上出现的几道黑影。
楚岩汐失去了法力,身体又是如此虚弱,更对逼近的刺客毫无防范。
待侍卫发现已太晚,从屋顶飞扑而下的两名刺客将剑刺进了太子的胸膛……
“殿下!”霍铮大叫一声坐直了身体,满头大汗。
他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他不禁抚额暗自庆幸,但梦中情景却似真实场景,太子遇刺的那一瞬间,他亦感受到了那透心寒的疼痛。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也顾不得梳洗,匆忙赶回太子寝宫。
宫女报称太子在花园内,与梦境如此吻合,让霍铮心惊胆战。
太子府的花园不小,霍铮一路问守值太监,颇费周章但终于将他找到。一顶软轿立在葡萄藤架下,楚岩汐坐在一片莲池边,看着满塘的残荷败叶。
他披了一件厚裘,长发披散过肩,更显容色清减,病体单薄。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见是霍铮,他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霍铮拱手施礼道:“刚才土地已经同意将药仙带来见您,他需要……”
楚岩汐很无耐性地打断他的话,“他已托梦告诉我,不用你重复。若无其它事,你告退吧。”
霍铮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宫殿的屋顶,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他低下头来恭敬地说:“殿下,今夜是我值班。”
楚岩汐几无什么颜色的薄唇略略勾起,险险地要露出个笑来,“我身体弱一些,神智却清晰。”
霍铮知道骗他不过,只好跪了下来,道:“请殿下恕罪,下臣斗胆欺骗,只是不放心。”
“回去睡!”楚岩汐淡淡道:“我死不了。”
霍铮不情愿却无法抗令,他行了退礼转身出园。
他走得很慢,只望太子能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差他去做,或者改变初衷,同意他今夜留在身边,但他亦深知这位殿下若决定了什么轻易不会改变。
不仅是这一夜楚岩汐不允许他当值,接下来的几夜,原本是他当值的夜晚都被更改,更取消了他可以随意换值的特权。
问了执事太监,他说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霍铮心思并不玲珑,过了好几日后,在老太监的提醒下,他才明白,楚岩汐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夜晚伤痛发作的样子。
可是看不到就会不担心吗?
七天时间并不算长,但霍铮度日如年,他时时刻刻不在等候土地神的消息,盼望这位白发白须的老神仙出现在太子府内。
经过几日休养,楚岩汐的精神明显比刚苏醒的那两日好了一些,但满身的伤痛却无一丝好转,仍在无时无刻地将他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