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轻轻地晃晃头,余光里的景物糊成一片马赛克,在这样剧烈的动作里,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像是沉睡了一个世纪,腰酸背痛,小小一个动作就疼得要命。
但她却是站着的,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有尖尖细细的声音长长地唱喏,“罪人王志强,癸卯年壬戌月庚子日,因公司破产,打开煤气灶自杀,犯重罪,罚,十五层。”
王志强,安玉混沌的脑子里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害她爸破产的人嘛。
她挣扎着抬头,誓要看看昔日仇人的悲惨下场。
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青灰色的云雾缭缭绕绕,无数张扭曲的鬼脸在其中闪烁,时而大笑,时而沉默,时而哭泣,其中的怨恨深毒仿佛钉子一般,扎进安玉的眼里。
安玉看愣了。
她旁边一个穿黑衣带白色高帽的人,无聊地撇撇嘴,,声音好似青铜一般粗噶难听,“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画面,在黄泉鬼狱天天都是,将来看得你发腻。”
黄泉鬼狱,她来到了黄泉吗?安玉好半天才想起来,她已经自杀了,从天台一跃而下,跌得粉丝碎骨,想必已经没气了。
那边尖尖细细的声音继续念号,“罪人焦莹莹,癸卯年壬戌月庚子日,被同学反锁在教室,割腕自杀,罪不可赦,罚,十七层。”
安玉皱眉,这不校园霸凌吗?她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年纪轻轻就割腕自杀,真是……
一张黑色的案板,案板前跪着一个长头发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想必这就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自杀的焦莹莹了。
安玉注视着焦莹莹,和她妹妹差不多大,希望,妹妹以后的人生,能一番风顺吧。
心里不由自主就涌起对校园霸凌的那些人的痛恨,明明都是学生,为什么会恶毒至此?
鬼差突然感慨了一句,“十七层啊,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这下好了,犯下了重罪,要去十七层,那可不好熬啊。”
不对劲,不对劲,自杀为什么会是重罪呢,再联想到之前的唱词,“割腕自杀,罪不可赦”,为什么会这样。
安玉拽住鬼差的袖子,仓惶道,“为什么自杀会是重罪呢?被霸凌者自杀,这不是可怜的受害人嘛?为什么霸凌者没有重罪,反而是被霸凌者犯下重罪?”
鬼差吐出长长的舌头,舌头垂落在地,再沿着地面蔓延,爬上安玉的身子。
安玉几欲作呕,强行忍住,眨也不眨地盯着鬼差,越是这种场合,越不能示弱。
“那是阳间的规矩喽,阳间的规矩管不了阴间的事,阴间自有阴间的规矩,守着点就好了。”
安玉不肯罢休,世间怎会有这样阴间的规矩,噢,现在她就是在阴间,但是,世间没有这样离谱的规矩,受害人犯下重罪,加害人逍遥法外。
她继续追问,“可是阎王审判不就是审判哪个人做好事,哪个人做坏事,根据善恶来评定,是该投胎还是该下地狱吗?焦莹莹她明明是个受害人!”
鬼差不耐烦了,咻地一下收回舌头,“都说了,我们阴间不管你们阳间的事,阴间自有阴间的规矩,你们阳间瞎编的故事就不要安到阴间头上!”
安玉还想反驳,却只呜呜了两声,鬼差锁住了她的嘴。
见她这副模样,鬼差满意地笑了,“小妮子话还挺多,这下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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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安玉了。
那尖尖细细的声音竟是案头那支签筒发出的。
案前的座位上只燃着一只香炉,香炉里三根线香静静燃着,冒出青灰色的烟雾来,烟雾凝而不散,就是这样飘满了整个大殿。
安玉抽了抽鼻子,闻不到一点烟火气,她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死了,现在是魂体,应该是闻不到味道,也尝不出食物。
签筒唱出她的判词,“罪人安玉,癸卯年壬戌月庚子日,跳天台自杀,犯重罪,罚,十五层。”
呦呵,十五层,和她仇人王志强一个楼层,可以报仇了。
安玉微微攥紧手掌,兴奋地颤抖,这是她下地狱以来听见的第一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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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快点走,迟了的话,好伙计都被抢完了,就只剩下烂活了。”鬼差押着一大群被判到十五层地狱的人,推推嚷嚷。
安玉在人群的东南角,王志强则被挤在人群内围。
安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恨意灼灼,烧红了眼睛。
然后到某一个路口处,王志强和另外一些人就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门牌号是1508。
安玉记住了这个门牌号。
她是最后一批被分配的人,分到了1599,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带领她去熟悉工作环境。
婆婆人挺好,就是喜欢端着自己的头颅,摸自己银光闪闪的发丝。
安玉镇定地跟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