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忧郁地坐在木桌面前,手里捧着的焦糖玛奇朵已经散了热气,漂亮的焦糖拉花渐渐往下陷去。
窗外的阳光很好,风吹过街道树,隔着落地窗那摩挲的沙沙声变得有些遥远。
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青年。
他一如既往,既往指的是他们相识到至今的二十年——的稳重温润,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身子放松打开地靠在沙发椅上,脸上挂着的浅笑颇有几分胜券在握。
张三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咖啡,觉得凉掉的热焦玛喝起来就像她的人生一样半死不活。
“擦擦。”对面青年递过来一张纸巾。
张三接过纸巾将自己唇角的咖啡渍擦干净,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咖啡店的音响适时响起,播放起了张三唯一会弹的那首钢琴曲。
张三深吸一口气,镇定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迎着青年漂亮精致的桃花眼...以及在她眼里十分欠揍的温和浅笑,“你刚刚是在对我求婚?”
窗外又起了风,这次,她听见树叶摇曳的婆娑声,如柔缓起伏的海浪。
在午后让人骨子里犯懒的暖阳里,张三看见青年点了点头,“是这样。”
“那...”张三硬着头皮发问,“确认一下,你不是骗我做同妻的吧?”
对面青年脸上完美无缺的微笑面具出现了裂痕,然后抬起手扶了扶眼镜,温和道,“自然不是。”
“同妻是可撤销婚姻。”他说。
-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张三侧着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十分艰难地给自己的小电驴开锁。
“我不太理解但是我大受震撼。”对面的闺蜜这么回答她,听筒里面传出的隐约流水声表明她正在带薪摸鱼,“也就是说,他趁着出差过来找你一下,然后问你要不要结婚,于是你就答应了?”
张三想了想,觉得概括得简洁明了,“对。”
吴语在对面无语了好一会,然后再度开口,“张三小姐,我刚刚特别想骂你。”
“但是仔细思考一下,好像你也没亏。纯粹是李峙脑子坏掉了准备给人生上点难度,建议你务必抓住这个给他添堵的机会。”
“我也觉得。”张三深有同感,她终于把那U形锁打开,并且决定明天去换个设计不这么反人类的锁,“下周一去扯证。”
“你妈同意了?”吴语又问,“一下子多了一个女婿,多冒昧啊。”
“没问题的。”张三把头盔戴上,声音变得含糊,“李峙啊...如果铁了心做我家女婿我妈宁愿现在再生一个也要把他招进家门并且去我祖坟上香还愿说我老张家终于招了个文化人进来延续香火。这波啊,这波是老祖宗出大力扶大厦于将倾。”
吴语被她逗笑了,随后猛地扣住听筒,几秒钟后忙音传来。
估计厕所摸鱼被发现了。
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张三骑着小电驴,带着点新晋无业游民的快乐和得瑟,超过堵得死死的奔驰宝马们。
初秋的风吹过她从挽起针织衫里探出的小臂,突然产生了几分矫情的的惆怅。
姑且称之为婚前恐惧吧。
张三其人,随母姓,她入赘的父亲取的名。
珊,来自于漂亮精致的红珊瑚,还有女子行走时环佩碰撞的清脆声响之意。
结果上户口的时候老民警耳背,又恰好她的外婆是一个平翘舌音不分的南方人且因为某些历史原因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快乐的文盲。
导致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灾难性——登记在纸面上的名字成了铿锵有力的张三。
幸好张爱华女士和尚在襁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人生的张三都是看得开的性格。
张三顶着这个名字招摇过市快乐成长,并且不断在任何需要留真名的地方掏出身份证,解释这确实是她行不改姓坐不更名的具有法律效应的铁板钉钉的真名。
并且因为这个名字,张三成为了从小到大老师点名最多的学生——
毕竟你很难在一片诗情画意充满父母爱意和期许的名字里面,忽略掉朴实且充满视觉冲击的“张三”二字。
在各路老师的关爱下,少女张三茁壮成长,一路颇有些惊险地过关斩将走独木桥,大学毕业后入职某家小有名气挣得也不少的咨询公司,成为了如紧密仪器般不断运作的精英社会中的一颗不算重要但是丢失了也会有些麻烦的齿轮。
然后于二十五岁的秋天,她辞职了。
在远在老家的张女士打电话过来咆哮之前,先到来的是发小李峙的求婚,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一起长大,张三一直觉得李峙和她是两种人。
小学一年级她连加减算数都算不明白的年纪,李峙已经把鸡兔同笼玩出了花来让老师连连赞叹。
并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