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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有机会学外国话。薛家在金陵的库房里,也放着许多外国人的书。
是她从没重视过。
在“积微客”出世之前,她甚至认为,不与外国人做生意,便没必要学外国话。
左右已身在人手。舅母让她躲,她便躲着。
这一躲便是两年。
舅舅因调运军粮不利,被贬为广西指挥。
舅母要随了舅舅同去,和她们母女说,她们想跟便跟着,不愿意,便好自为之。
哥哥是被流放北疆,母亲宁愿在京中,不愿意跟去广西。
舅母便将她们请出王家,安顿了子女,随舅舅南下了。
来京六年,她和母亲终于搬到了薛家自家在京中的房屋里。
寡母孤女,刁奴欺主,多少艰难,她都自己扛了过来,不许母亲再去荣国府求助姨妈。
她不愿让荣国公夫人、姊妹们和那些丫头婆子看到她的无助,更不想让林黛玉和甄英莲得知她的现状。
甄英莲只是一个被人拉到街上卖的小丫头,谁想到她是官宦
人家的女儿!就算哥哥混账犯法,也是因她貌美勾人,才让薛家、让她到这般地步,现今她却成了养在林家的姑娘、是在书页上留名的“澄静居士”。她已经被她们逼得狼狈逃出荣国府,怎么能再回去忍受屈辱!![注3]
“靠山山倒!”薛宝钗对母亲说,“先是靠着贾家,果然宁国府就完了,又来投奔舅舅家,舅舅又遭了一贬,我看荣国府都不似有福之人,谁知将来!咱们就自己过日子吧!”
她说:“我总归会让母亲吃饱穿暖!”
她说:“母亲就别想着再让我高嫁救哥哥回来了!看现在的光景,除非你叫我去给人做妾么!”
不知是心里终究尚有几分疼她,还是已经认了命,母亲说:“就依你吧。”
说这话时,母亲眼中呆怔怔地,没有了一点光彩。
……
薛宝钗一直关注着贾家和林家。
林大人封国公、江夫人封郡主,林黛玉也成了四品林大夫,入翰林院。
平国郡主创办了新衙门,“会同四译馆”,馆内官员数起来竟是女子多于男子,学生数目也是。
林黛玉考中了顺天府解元,又在十九岁之龄连中三元。
林家的事迹不必打听,也直往她面前来。
而更深的、更私密一点的消息,她便不能知晓分毫。
相比之下,还是贾家的情况她了解更多。
贾惜春以“奉养祖母”为名不议婚。
她也用了“奉养母亲”的名义,拒绝旁人说亲。
她……开始感谢平国郡主,和林大夫。
女子不婚,凭自身掌家立业的的阻力比从前减弱许多。
金陵薛家余下七房的手伸不到京城,她在京里,竟也了有了一室安心之地。
姨妈去世,她和母亲去送葬。
自然,她又遇到了宝兄弟。
宝兄弟已经完全是能撑起门户的青年官员了。
他瘦了许多,下颌的线条显出脆弱与锋利。
他们平淡问了好,说起几句姨妈生前。
母亲还想让她嫁给宝兄弟。
她问母亲:“从前便不般配,现在又拿什么去配他?”
她问:“凭这咱们让人打出来的金锁吗?”
母亲早已强不过她。
母亲不再提让她嫁人,只求她,多给哥哥送些银钱。
大齐新添了土地,哥哥已从北疆被送往东北。
她不许。
她说:“年年寄去的钱都足够三个哥哥生活,再要多寄些,妈和我都别吃饭了,只管他一个人吧!”
……
荣国公夫人去世,贾家姊妹们的日子依然红火。
……
母亲也去世了。
母亲享年仅五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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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一人操办了母亲的丧礼。
她穿着素白孝袍、青布靴,重金雇了江氏镖局的十个女镖师,一同护送母亲的灵柩回南。
这些年她舍弃了家中其余产业,只专心经营在京中的两处铺面,收入还可以,起码护卫得了自己的安全。
她顺利将母亲葬入了薛家的祖坟。
十五六年过去,金陵薛家七房也零落了。
四译馆多位女官员外派各省有职有功,平国郡主之势多年不但不减,还见更盛,谁也不敢阻碍江氏镖局的生意。
所以她又得以顺利回京。
京中又是一年春了。
史湘云的丈夫早亡,和她没留下儿女。
她在夫家过得艰难,娘家又没有亲父母撑腰,宝兄弟到史家提亲,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