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
约两刻钟前。
荣庆堂。
自魏丹烟从“贾敏的陪嫁丫头”成了“林如海的房里人”起,至今日一十九年,这是贾母第一次见到她。
现在她已不是贾母“女婿的通房”。她是“一品少师的良妾”,是一品诰命江夫人派来荣国府问候传话的人,贾母当然不能再把她当二十年前的陪房丫头,而是要正经当做客人招待。
魏丹烟行大礼请安,贾母忙亲手扶起,口中称呼“魏姨娘”,笑道:“真是多年没见了。你一向可好?”
“托您的福,”看着熟悉又不熟悉的荣庆堂,魏丹烟也颇为感慨,笑道,“太太心善怜下,我一向很好。”
她口中的“太太”姓贾还是姓江,贾母没有深问。
着人看座、上茶。
魏姨娘早已心服江夫人,贾母并没有心思对着她追忆自己早逝的女儿。
她直接笑问:“原是看园子里梅花开到极盛,正是今年最后赏梅花的日子了,黛玉又在这里,便想着江夫人若有空闲,何妨来这里同赏一赏?也不请外人,都是自家人和她们小姊妹。便是无有空闲,叫个婆子过来传话就是,怎么是特特叫你过来?”
说着,她看一眼站在魏姨娘身后,脸上藏不住事的晴雯,心里摇头。
早上晴雯说要一同回去,她还没多想。现在看,一定是有事了。
怎么就偏赶在这时候有事?
魏丹烟也笑,声音不紧不慢:“我们太太派我来,一则是看我多年没给老太太请安了,正好成全我的孝心,二则,的确也是有话叫我传,怕派别人过来……身份不够。”
她是“姨娘”,老爷太太都不在的时候,若得准许,也能算大姑娘的半个家长。
现在她就是得了太太的准许。
魏丹烟命晴雯上前,握了手笑道:“老太太知道,我们太太一向最疼大姑娘,事事想在先里:先太太的嫁妆如今还是我管账算收息呢,不叫人挪用贪污一文。家里前些年还就只有大姑娘一个女孩儿,日日与我们太太作伴,寻常亲母女也没有这样亲密的……”
她前面说得越多,贾母便越知,今次必定请不来江夫人了。
或许以后也难。
可惜!她还想着借此真正和林家修好。
不知晴雯丫头回去说了什么事,能让江夫人有正当理由,把荣国府这两年的伏低做小一笔勾销?
魏丹烟终于说到正题:“……因此,一听贵府竟有人背地里中伤大姑娘小气,不如别人大方,还拿她不做针线说她的不是,我们太太心里着实气得狠了,真想立刻赶过来问!是顾及贵府的颜面和大姑娘与老太太的情分,才勉强忍住。只派我过来告诉老太太:请尽快查明白,晴雯丫头回给我们的话,是不是确有其事?还有前二三年也曾听得人说,贵府总有奴才谣诼我们大姑娘小性儿刻薄,似乎是因甄姑娘与薛家的渊源——”
她叹道:“我们太太亦知
老太太对大姑娘的一片慈爱之心,是以这些年来,老太太每每要接大姑娘团聚,我们太太都尽量应了。想必这些小人的话,老太太并不知道,否则怎么能纵了他们?我们太太说:天下做长辈的心皆是一样,还请老夫人体谅,她着实不能来。不然,定忍不住发作质问,接了大姑娘回去,这般,便难看了。”
听见正题的第一句时,贾母就已变了脸色。
——这府里还有人敢背地诽谤黛玉?
是谁!
可她知道江夫人专派魏姨娘过来,必不会空口胡言,且自家奴才的行事……她也清楚,便忍着惊怒气愤听完。
——竟又与薛家相关!
魏丹烟话音落下最后一个字,贾母便已问出口:“晴雯,你到底听见谁说你们姑娘?”
她至少先问出一个,再找别人算账!
晴雯早有准备,立刻就跪下了,先发誓:“今日在老太太面前若有一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便将昨日在蘅芜苑里听到的袭人与薛宝钗的对话,一字一字说了明白。
贾母气得浑身乱战,也顾不得是在魏姨娘面前了,大怒拍着榻问:“还不把袭人找来?!”
袭人这丫头,亏她还看她一向老实、本分、尽心,才拨给宝玉照顾起居,谁知暗里竟这般奸猾!
她为什么踩着林丫头奉承薛宝钗?必是看准了想让薛宝钗和宝玉成亲,她就好做“花姨娘”!
可恨真是会咬人的狗平常不叫!
还有,找薛宝钗之前,她还找谁做过活计?是不是找过云丫头!还是二丫头?
荣国府里她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奴大欺主到这等地步?姑娘倒要听丫头的使唤!
她既敢辖制别房的姑娘,宝玉屋里又已是什么样?
宝玉已被她辖制成了什么样?!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暗中不敬黛玉,这些年又把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