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勉力睁开眼睛,眼皮似有千斤重,恍惚中,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一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眸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怜惜之意。
她自幼在山野里长大,阿娘是一株桃树,玩伴是两只豹子,阿娘和豹子对她都很好,可是当她去三河镇的时候,看到那些被父母抱在怀里疼爱的孩子,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羡慕。
有一次,她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被隔壁的小子给欺负了,大哭着扑到父亲怀里,父亲给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小手,找到那个小子,让小子给她道歉。
桃夭夭看着那一幕,心里想的就是,如果也有个阿爹来保护自己和阿娘,该多好。
此时,迷迷糊糊中看到这双充满怜爱的眼睛,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手臂上,喃喃自语:“妈妈、爹爹,别让我一个人待着,我想要你们抱抱。”
容初正在察看桃夭夭的情形,不料却被她一把抱住,少女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皮肤的滑腻,鼻端全是甜美馥郁的气息,他心里不由得一荡。
他想要挣脱,却见少女眼睛半睁、目光迷茫、脸色苍白、甚至连双唇都没了血色,心中一软,不再动弹,在床边坐下,柔声说:“我会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待着。”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把她搂在怀里,感觉她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时不时颤栗一下,心里懊悔不已,没想到催生那粒种子,竟然对她的神气损耗如此之大。
早知如此,他宁可毁了那枚种子,也不会让她这般难受。
不一会桃夭夭鼻息渐沉,又重新昏睡过去,双手却始终抱着他的手臂。
容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将元气缓缓输入她体内,修复气血,却觉得她的经络异常古怪,元气一进入经脉,就消失不见,仿佛泥牛入海。
他想不明白是何原因,但是此时也没有心思深究,只是一边凝神感知她的情况,一边源源不断给她输入元气。
桃夭夭在昏睡中,忽而清醒、忽而迷糊,阿娘好像从桃树变成了一个美丽女子,用毛巾轻轻给自己擦着额头,阿爹好像寻到自己和阿娘,一家三口在桌边吃饭,阿爹突然又和师父的面容重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额头上一片清凉,从脑中缓缓流入腑脏,说不出的舒坦。
等到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她想要翻身坐起,却觉得浑身一软,身上力气似乎都被抽空,动弹不得。
她目光一转,见这屋子正是自己在琴高阁的卧室,桌椅床柜,皆是一尘不染,靠窗边的地方,却多了一张书桌,一个人。
容初背对自己,坐在桌边,左手持杯,右手握笔,正在纸上专心写着什么,雪白的衣袖从桌边垂下来,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轻轻拂动。
房中寂静,只听到毛笔尖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桃夭夭有些懵懂,她记得自己催生了那粒种子,种子发芽,长出两片小叶子,然后自己就神气耗尽,晕了过去。
至于晕过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没什么印象了,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阿娘重新化为人形,变成一个美丽的女子,阿爹拥着她们娘俩,甜蜜又幸福。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桃夭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一直背对着她、专心写字的容初,似乎听到了动静,停下了笔,并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醒了先好好躺着,你神气损耗太过,须得静养。”
桃夭夭躺了一会,觉得无趣,见容初又开始写字,忍不住问道:“你在写什么?”
容初:“此次青山宗灭门案的来龙去脉,拿回去呈给皇帝。”
“现在灭门案告破,凶手也抓到了,国师你是不是要回帝都了?”
“七天后,开始遴选青山宗传承弟子,遴选上的弟子,将由青山宗剩下的那十几个门人,负责传授宗门修行之法,此事了结,就回帝都。”
“遴选弟子,对了,姜少祁和姜伯一家人怎么样了?”
“姜少祁给节度使府的门房留了口信,他和父母兄长已经另立门户,族中把三河镇医馆还给他们,他说你若有空,去三河镇医馆找他。”
桃夭夭一颗心彻底放下来:“那就好,希望姜少祁能通过弟子遴选。”
她这次离山,本就是为了营救姜少祁一家人,现在算是尘埃落定,她琢磨着等自己身体恢复了,先去三河镇看看姜少祁,再回家一趟。
她出了会神,然后开始闭目调息,虽然无法吸纳天地元气入体,但是身心却渐渐放松下来,在舒畅安适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日影西斜,到了午后。
容初还端坐在桌边,背影笔挺,右手挥笔,似乎都没有动弹过,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莹润生光,越发像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