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光如水,洒在露台上,屋檐下挂着的宫灯,光泽幽幽,照在案几边对坐的人儿身上。
容初右手拿着象牙筷,不徐不疾夹起盘子里的食物,从容送入嘴中,雪白的衣袖微微拂动,就像一大蓬将落未落的雪。
他的左手拿着一只玉瓷酒杯,也不知道手指和酒杯,到底哪个更洁白剔透。
如雪白衣、笔挺身形,就算是在享用美食和美酒,那天生的谨严尊贵气息,也未曾减少一丝一毫。
桃夭夭的手里也拿着一只酒杯,酒色清冽,酒香醇厚,她不经常喝酒,但是光闻味道,也知道这是极品好酒,就算和猴儿酒相比也绝不逊色。
一口酒下肚,只觉唇齿回甘,先是从舌尖到肚中,有一线火热,随即这火热散向腑脏、四肢百骸,身体由内向外暖洋洋的,整个人就像泡在温泉里,惬意得快要融化了。
她抿一口酒,看一眼容初,心想以前在话本上常看到“秀色可餐”四个字,如今总算知道是啥意思了。
用国师的美色下酒,桃夭夭心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却忘了她嘴里还含着一口酒,一下子呛住了。
下一个瞬间,身体陡然一轻,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到了露台边,刚咳了几声,她就觉得有掌心按住自己后背,一股轻柔的力量从掌心透过腑脏,流向喉咙,整个人一下子舒泰了。
“食不言、寝不语。”容初语气里带着嫌弃。
桃夭夭转过身来,朝着容初做了个鬼脸:“我又没有说话。”
“那怎么会呛到?”
桃夭夭:“因为我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嘛,对了,你为什么把我拎过来?”
“不想让你浪费一桌好菜。”
桃夭夭笑嘻嘻的说:“不就是几道菜嘛,你只要给足银子,哈哈哈,我随时都可以做……”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血脉问题,不由得顿住。
师父这次回来,能不能找到解决血脉冲突的方法?
如果找不到,那么自己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好活,突然间所有的好心情不翼而飞。
容初见她本来笑靥如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转瞬间小脸上愁云密布,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了眸子,在眼底投下一抹弯弯的阴影。
本来他听到给足银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郁闷,难不成她非得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才会给他做吃的吗?
可是见到她突然这般模样,郁闷顿时不翼而飞,却又故作平淡的问道:“怎么?”
桃夭夭垂下眼帘,意兴阑珊:“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反正国师大人迟早都要回帝都,帝都有全天下的美食,我这么一个山野丫头的手艺,也算不了什么。”
容初:“你做的菜,天下无双。”
他并不是在安慰她,而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她向来不怎么在意吃喝,但是桃夭夭做的这些素菜,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吃饭原来可以是这么美妙的享受。
每一道菜,通过不同食材的搭配,不仅最大程度烘托出食材的本味,还能让食物入口后,有了层次感,每咀嚼一次,滋味都比上一次不同,层层叠叠、千变万化,让人心生期待,下一口又会是什么感觉?
桃夭夭虽然心情低落,可是从容初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不高兴那是假的,她重新振作精神,心里算了算日子,师父应该也快回来了,自己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尽早回家等师父消息。
她扬起小脸:“等吃完饭,我试试能不能催生那粒种子。”
容初:“好。”
两个人重新坐回到案几边,默默的喝酒吃菜,直到每一个盘子都空空如也。
墨金欲哭无泪,心里暗自琢磨,是不是趁主子不在的时候,讨好一下桃姑娘,让她下次做菜的时候,多做一点留出来?
当容初放下筷子的时候,桃夭夭看到他眼底那一抹意犹未尽之色,清冷谨严的国师大人,突然多了点人间烟火气,这一瞬间,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案几上的碗碟已经拿走,摆上了茶具。
红泥小火炉上煮着的水开始沸腾,白色的水汽氤氲开来。
容初用玉勺从瓷罐里舀出茶叶,放进玉瓷茶壶里,再注入茶壶,碧绿的茶叶打着旋儿,慢慢舒展开来,成一根根立起的绿芽儿。
沏好的茶,分别倒进两个茶杯里,一杯放到桃夭夭面前,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桃夭夭看着容初的动作,只觉得极美,光是看他沏茶的手法,就觉得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享受。
她光顾着看容初沏茶,却没有注意到墨金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好像见了鬼一样。
也难怪墨金会如此表情,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主上亲自给别人沏茶!
桃夭夭浑然不觉眼前这杯茶有多么稀罕,虽觉茶水好喝,心里却还牵挂着别的事情,喝完茶水,放下茶杯:“我想再看看那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