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河里半梦半醒,醉生梦死地飘。偶尔闻到香火味儿,抬眼看看岸边按时送饭的小寡夫,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我没替他办事,也不敢见他——但香火是照吃不误了。我的小鬼跟班们见我天天借香消愁,很是不解。
“老大拿人香火,不给人办事,太不厚道了吧!”
“呸!你懂啥!我这几天看明白了,那妙人儿见了活人就是躲,倒与老大亲近,还每旬来送香火纸钱,眼巴巴等着老大,一定是个痴的!”
“没准老大是用美色蛊惑他给咱们穷鬼送钱的!”
“太感动了!老大虽然平时不着家不挣钱还总揍我们,没想到她还是心疼我们的呜呜呜!”
我照着她们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钱你们分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去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个叫何,何七?还是几来着的溺死鬼,没消息别回来烦我!”我没好气地一声吼,一群死鬼就齐声尖叫,四散而逃。
又安静了。
我叹口气,继续发呆。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寻了子卿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
他是入了轮回与我再无瓜葛,还是成了一缕孤魂漂泊世间,我皆不得知。甚至,我抢来了不入轮回的机会,却辨不出他的魂魄,忘记了他的笑貌。不管我如何日夜回忆,他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不清。
我为了复仇生吞河神时,他说我定会悔恨终生。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预言,是诅咒。
嘲讽我与爱人生离,诅咒子卿与我死别,直到我魂飞魄散,也不得相见。
如今我也看开了,子卿是因我杀孽过重而死,或许,他是故意躲着我,再不愿见我。我便在这丧身之河,等着雷来劈我便是。
我杀鬼弑神,霍乱人道,这天雷该整整劈七七四十九天,才不枉费我一番功绩。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一日一日虚度鬼生,直到小何有了消息。
“老大!我嗦出来你都不敢相信!何八,斯你拌素的!”
“啥?”
“老大,她为了套消息被河妖蛰了舌头了!”
“……”
我常常觉得鬼穷也是有原因的,比如脑子不甚灵光。
不过听了半晌,我也不由得“唔~”一声。
何八是我见义勇为绊死的。
三个月前我回来送钱,正走时看见一个猪头抢人钱。身为一个穷鬼哪里见得这种事,于是,我把我的小脚一伸——她就掉河里了。
谁想到她不会游泳啊!
“那河妖说当时见了无常,听见他们说什么‘原是命定的劫数,这一遭被破你也该入地狱了,只是不知那两人如何……’”
我没听懂,只是乱打了一通拳,然后认命地仰天长嚎。算了,反正我也快被劈死了,多这一桩又能怎么样呢?
但究竟孽缘因我而起,好歹趁魂飞魄散前好好安置了那个小寡夫,别教他像子卿那般,无人保护,不得善终。
算起来,他竟也有一月没来了。
左等右等等不到,我只好去寻他。半夜里我闻着味儿就飘进了一户小窗。
他没睡,似乎借着月光做些什么。
我好像有许多问题问他。这么晚还不睡?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可是我瞧着他安静地低头摆弄着的样子,并不愿扰了这片刻宁静。
我不知道,只是看着他,就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再重要,只要他在那里就好。
曾经,我除妖驱鬼半夜才回家,子卿也还没睡,拿着小铜秤装药材。我闻到他身上的药草味,才觉得放松下来。
我越看越觉得恍惚,但我疑心是我认错。
可我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迟疑间他抬起了头。他骇地小声抽口气,眼泪跟着就留下来。
我叹了一声,如我所想一般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
“是我。”
他眨眨眼,反应过来,有点害羞又有些惊讶。我便瞧见他嘴角的伤,还未反应就脱口而出:“谁伤的你?”
他只是笑笑,也不说话,转身给我找出一捆香,慢慢点上。
我不由得气闷,接着问:“那你怎么许久没来?”他还是不说话,又找来椅子请我坐。我一气之下又幻作鬼身,只给他施了连魂术,好让他看见我。
椅子从我的魂魄中穿过,他无法,就慢慢坐下,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气运不济,父亲不愿我出去,惹得家门受辱。”
“就因为你妻主死了?”
“她有消息了?!”
我不知该怎么和他说。实话实说无益,况且那猪头似乎入了地狱,这怎么听似乎都算不得好消息,于是我哄他她已入了轮回,去别家享福了。
他怔怔地,大滴的泪水无声滴落:“只是我总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