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霜坐在桌边,手抚在杯子上借一点暖意,好一会儿没有再动。
攒了几天的精神这一会儿功夫几乎消耗殆尽,初初成为陆明霜的那点侥幸感也消失了,原来,不管什么样子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轻松”两个字可言。
外间一阵乱,仿佛是木槿压低声音喝道:“冒冒失失地跑什么?后面有鬼在追你不成?”
一个稚嫩些的声音急促地说:“老夫人说是要发卖了玉版红笺姐姐呢。”是玉蟾。
“管她们做什么?她们两个跟着姑娘出去风光的时候可想到过咱们?”又是木槿。
“玉蟾?”陆明霜轻声叫道。
“是。”玉蟾在门口平了一下气息才进来。
“她们两个怎么了?”
玉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夫人说她们没护好姑娘,要把她们发卖出去。”
“那怎么行?快,我们去老夫人那。”
木槿进来笑着劝道:“老夫人特意嘱咐了要姑娘好好养着呢,见你为了她们两个起急,老夫人岂不得恼了?”
一时也不知道陆明霜的行事风格,木槿的话倒真让她犹豫了。
眼睛落到旁边默不作声的灵芝身上,不由地心里一动:灵芝是老夫人特意拨过来的……
灵芝安排好了早饭才出去,她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粥,也没有人敢劝她,过了小半个时辰灵芝回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灵芝面色平静地回复:“老夫人原是再也不准她们服侍姑娘的,又怕姑娘为她们忧心太过,思虑再三,只扣了三个月月钱。奴婢让她们去收拾干净再过来侍候姑娘。”
陆明霜也放下心来,这责罚实在算轻的了,倒是有点诧异灵芝丝毫没有为自己邀功的意思,“难为你了,我现在出不去,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办成。”
灵芝跟玉版和红笺差不多的年纪,行事却老成许多,“姑娘这话可折煞奴婢了,老夫人要发卖了她俩,是因为心疼姑娘,最后留下了她们,也是怕姑娘难过,我只是传个话罢了,不敢担这个功劳。”
见玉版和红笺进来,灵芝给她换上新茶就退了出去。
“这两天委屈你们了。”陆明霜示意她俩坐下。
红笺一听这话就忍不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都怪我,本来是该我护着姑娘的,最后反倒是我害了姑娘,要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
陆明霜忙止住她:“好了,这件事情只我们三个知道就是了,不然只怕我也保不住你们。”
好容易安抚好两人,后来问出的事情,才真正让她心惊。
出事的时候,她们是从庆惠郡主那儿回来。
要论起身份,庆惠郡主可谓是顶尖的贵重了。母亲端华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的嫡长女,当朝太子的亲姐姐。父亲东平侯出身理国公府,虽不能袭爵理国公,却凭军功封侯,在世家子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了。
多少王爷的嫡出女儿,也得到出嫁时上表才能封个郡主,而她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还得了封号“庆惠”。
现今信宁侯嫡出的四姑娘陆明润,性子向来柔婉,与庆惠郡主来往甚是密切,连带着陆明霜也跟她打交道不少。
陆明霜身份不如庆惠郡主,却也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两个人一向不大合得来,但是有礼数拘着,倒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一次也是庆惠郡主请陆明润到公主府做客,又指名让带上陆明霜。
玉版和红笺把那天的事情细嚼了几个来回,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梅花将残、桃花正盛的时候,庆惠郡主的宴席就摆在公主府的梅林里。请的也只是十来个相熟的女孩子,玩得高兴了,有人弹琴,有人做诗,陆明霜作了一幅《行乐图》,庆惠郡主还难得赞了几句。
玉版和红笺一直在旁边侍候,也只知道庆惠郡主突然就对陆明霜甩了脸色,还是陆明润作好作歹两边安抚下了。
到了散的时候,庆惠郡主又临时起意,非拉着陆明润去看她新得的新奇金鱼,她只得先行回府。
之后信宁侯府检查,是前面的马掌脱落了。但是载着府里两个姑娘出门,马房是里里外外检查过的,出门时好好的,从公主府出来就出事了,让人有点疑心也是合情合理的。
尤其是,庆惠郡主单独留下陆明润,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去看金鱼吗?
经历了何宛娘的一番生死,她并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单纯的意外。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姑娘,大太太和四姑娘看你来了。”
三房的人都在任上,只陆明霜一人在府里,多得信宁侯夫人,也就是府里的大太太严氏,时时照料,此时便忙打起精神迎了出去。
信宁侯夫人身材微微有些丰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只嘴角两道深纹显得有些严肃。
含笑携着陆明霜的手一同进了暖阁,信宁侯夫人打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