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听明她的来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即又全神贯注地投身到雕刻中去了。
果然,即便是家具们口中最为实惠的木商手中,也无法用如此低廉的价格买到几件像样的木材。
若用普通的木材,自然也是能做的,但姜柚担心亲王怪罪下来,恐会连累父母妹妹,自然不能冒这个风险。
姜柚叹了口气,商量道:“杨叔,我是镇上姜式木坊家中的长女,对木工一事也有些许研究,今天来不仅是想买木材,也是想跟您合作,共同经营木坊,您提供木料,我来加工,进账您六成,我四成,如何?”
闻言,杨老板转头打量了她两眼,最后不信地摇了摇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也会木工?这行学问深着哩,你怕是吃不了这碗饭。”
姜柚心知三言两语没办法打动他,在说话的间隙,也打量着对面这位杨老板,对方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神情严肃,眼角微微下垂,一看便是老实敦厚的性子,雕刻木纹的时候目光十分专注,定然也是一个“木痴”。
视线触及到杨老板脚边的一根黄杨木拐杖的时候,姜柚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杨老板,您这根拐杖,用着怕是很不方便吧?”姜柚面带微笑,把握十足,“拄着的时候是否时常手腕、侧腰酸痛?连走路也是步子一大一小,并不协调?”
杨老板手中动作一顿,终于转过身,目光中也涌现了几分认真。
姜柚微微一笑,拾起一块木头,将其裁切为圆柱,随后拿起木刨和凿子,三下五除二做出一个简易的榫卯,将拐杖和柱体嵌合起来。
如此外观上虽然别无二致,长度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杨老板将信将疑地接过拐杖,在看到姜柚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时,这才站起来撑着拐杖走了几步,眉头顿时舒展开。
再次坐下来时,他的态度已然和蔼许多:“没想到增加这小小的几寸长度,竟能发生这般惊人的变化。”
姜柚解释道:“每个人的身量、跨度皆是不同,拐杖的制作自然要符合人体工学……我的意思是,要符合每个人不同的身体情况,除了长度,手柄也有更加舒适、省力的改进方式。杨老板,之前我说的合作经营木坊的事……”
从刚才她露的那两手,杨老板已经对她的手艺摸了个七七八八,面带微笑,连连答应:“好说,好说。”
姜柚从木市走出时神清气爽,这一趟不仅不花分文便收获了木料、谈成了合作,杨老板还给了一贯铜钱以表答谢。
拐过街角时,她忽然被路边的成衣店吸引了目光。
因家中贫寒,姜梨身上穿的大袄还是姜母用大人的旧衣裳改的,并不合身,袖口裤脚总是漏风。寒冬腊月的天里,小孩的嘴唇被冻得青紫,却一句也不曾抱怨。
思及此,姜柚毫不迟疑地看向店主:“衣裳怎么卖的?”
店主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一件青灰色的棉衣,又继续转过头掏耳朵了。
“三百文钱,不讨价。”
姜柚对他的白眼并不在意,伸手摸了摸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兔皮:“这件呢?”
那厚实的兔绒触手升温,穿上去必然暖和又耐看。
店主见她认真,伸出两根手指头:“两贯文钱,今年冬天刚从北边林子里打来的水兔,色泽鲜亮,毛发柔软,穿着暖和的很勒。”
两贯文钱她还是付得起的,姜柚干脆道:“买一件,六七岁孩子穿的。”
店主喜笑颜开:“好嘞。”
雪花自顾自地下着,万籁俱寂。
姜式木坊被撒扫干净,清理出一片宽敞的制作台,虽然简陋,但万幸的是,那些木工工具尚且被姜父保护得很好,并没有生锈的痕迹。
杨老板是个很实诚的人,第二天,所需的木料便已经送进了木坊。
选一块大小合适的木头,勾勒线条,用木锯和凿子沿着线条切割,锉刀锉平,将关节处分离,打磨……
在此过程中,要保证木头不会断裂,并且各个关节收合时灵活不卡顿,通过关节,各木块仍然两两相连,环环相扣。
这样,做出来的木枕不仅能够用来睡觉,还能随时变换形状,变成精巧好玩的玩意。
木枕完成后,姜柚便拿起雕刻刀,在木枕表面刻上飘逸的流云图案,精美至极。
当最后一刀落下时,同时她发现耳边多了一道新的声音。
和周遭家具吵吵嚷嚷的声音不同,那道声音带着初生牛犊的稚嫩。
“呼——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姜柚惊讶地看着手中木枕,然后笑了。
万物有灵,就如神笔马良一样,原来她做出的东西也能有了自己的生命。
它们也应当值得,被自己好好对待。
一月之期刚过,姜二叔和二婶便再次找上了门,似乎认定姜柚交不出木枕,姜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