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喜漫是个从小被抛弃的孩子。
五岁以前她还不姓赵,那时她跟她的父亲姓,姓陈,赵喜漫对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大约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很高,是个汽车修理工。
在云州的县城,修理工也不算是一个好活,他一身衣服总是染着黑色的汽油,手心的掌纹浸染得漆黑,喜漫哭的时候,他也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问她要不要吃糖。
喜漫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是他干完活回来,在水池边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手洗得再干净也有洗手液都搓不掉的痕迹,掌心茧子很重,一双大掌明显就是干活的。
他小心翼翼看着喜漫,问要不要爸爸抱。
喜漫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她漂亮又白净,穿着和他截然不同的漂亮裙子。
裙子是他买的。
后来的一个冬日,她五岁生日那天,他出门说给她买蛋糕,喜漫待在家里等他回来,结果她等到天黑,她睡着过去,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第二天她醒来,已经在外婆家里。
五岁的小喜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婆抱着她,说我们小喜漫是观音娘娘送来的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外婆一起生活。
偶尔喜漫会有点想他,那个沉默高大的,会默默看着她笑的男人。
后来很久后的某一天,赵喜漫看到赵芸,她把她的户口迁到她这里,给她改姓,从她和外婆的交谈中,聪明的小喜漫听懂了。
他们说他和人打架,坐了牢,要很久才会出来。
赵芸漂亮的不像话,赵喜漫六分都是随了她,赵喜漫还记得她穿一身及膝的红裙子,小羊皮的皮鞋,头发烫成大波浪卷,提着包,买了保健品回来给外婆,却看也不看赵喜漫一眼。
“我可不要这孩子,我那时候不懂事被他骗了,就他一个修车的,凭什么让我给他生孩子啊。”
赵芸当然有自己的出路,她漂亮又还年轻,多得是人追求她,她的选择多不胜数,并不想让人知道,她还在做女孩的时候,就给那样一个男人生过孩子。
她不听话,外婆也没办法。
外婆总说,是自己没有教好女儿。
所以她要教好她的外孙女。
喜漫尽管是被人抛弃过的孩子,可她这些年依旧过得很健康,很快乐,外婆给了她所有的爱,把她当做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开朗,快乐,天真烂漫。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她知道父亲是爱她的,尽管他已经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但喜漫感受过他的爱,也有着一个他给取的名字,她很喜欢。
而外婆,则给了她双份多份甚至不知道多少倍的爱。
赵芸这些年回来过两次。
一次比一次漂亮,背的包也一次比一次贵,年纪一点都不掩盖她的美丽,她也不承认自己是赵喜漫的妈妈。
赵喜漫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
她只有一个外婆。
后来,连外婆都没有了。
喜漫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从树影中洒进来,她躺在房间床上,脑袋昏沉沉的,一束暖黄的晨光映在她脸颊。
她做梦梦见了五岁那年的事。
不清晰的记忆在一点点被她构建,已经分不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没有,她觉得这两年以来,她的记忆力似乎也有所减退。
她手心正握着一个暖手宝,喜漫回想时,觉得好像是林向珩给她的,因为像这样毛绒绒的小玩意,像是林向珩以前会买来送给她的东西。
她正盯着这个暖手宝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熟悉的尾号,但没有备注名字,她顿了下,接起。
“赵喜漫,醒了吗?”林向珩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平静的听不出情绪。
“嗯。”她应了一声。
“下来吃早餐了。”林向珩催她。
赵喜漫只是在想,催员工吃早餐这种事,什么时候也变成林向珩来做了,不过现在已经早上九点,确实比较晚。
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十分钟后下楼。
楼下餐厅只有林向珩还在。
其他人一早起床,三三两两去附近玩,餐厅供应到十点,现在九点多,早就没什么吃的了。
林向珩坐在窗边的位置,在打电话,赵喜漫下来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和电话那边说了两句,然后挂掉。
“赵喜漫,就你又迟到。”林向珩开口。
虽然不在公司,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没有说一定有要求,可所有人都起来了,就剩她一个在后面。
这又是在点她之前两次迟到的事。
“不好意思。”赵喜漫轻声道歉。
她昨天晚上喝酒了。
赵喜漫上次喝酒,全断片,这次也是,她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