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府,在邙山之南,距新都五百里。
姬玉率八百禁军经一夜奔袭,在日出时分到达南平。城北大营大开营门,迎大军进入。
南平久无战事,不过驻军千人,今日得见如此阵仗,纷纷出营围观。
千户百里占得见公子姬玉诚惶诚恐,迎接一行人进入主帐。
“公子,这百里占是姜笠旧部,恐怕才出营门就会传信与姜笠。”至明待百里占辞去,走近姬玉低声说道。
“八百骑军奔袭一夜,怎能不露行迹。否则姜笠这司马一职就白做了。我倒不怕他知道,只怕大岳主力知道得太晚。到时我在王庭以逸待劳,正好杀个痛快。”姬玉卸下战甲,挂在架上,道:“你去将她叫进来。”
至明微怔一瞬,方道:“公子是说洛女。”
姬玉不答反问:“她现在如何?”
“她,”至明斟酌说道:“尚好。公子当真要带她上战场?不若现在遣她回去?”
姬玉坐至案后,道:“让她再吃些苦头,到时令她留在山中接应便是。你去传她进来,我有话问她。”
至明应诺出去,稍时姜落掀帘进来。
骑行一夜,姜落通身汗湿,除了轻甲,只着玄色军服,进来朝姬玉躬身作礼,道:“公子。”
姬玉上下打量她一遍。额上沾了两缕湿发,脸色微红,上衣松垮罩在身上,裤腿被卷起一截扎进绑带里,脚上一双穿旧的皮靴。姬玉移开视线,道:“我问你,你何时学会了识图?”
姜落道:“回公子,李桑吉绘制了一副五国山海图,在梁国时,他曾给我看过。”
姬玉不禁蹙眉,问道:“他为何要给你看这些?”
“因我想寻祖母家乡,李桑吉便按图指给我看。”姜落道:“我好奇图上所绘,他便多说了些。”
这李桑吉果然深藏不露,姬玉沉眸思忖片刻,道:“既你能熟记與图,便去前军探路吧。至道是前军指挥,你一切听他安排,勿要擅做主张。”
姜落应诺行礼退出。
兵贵神速,稍事修整,半个时辰后,姬玉便帅军再次启程。
八百人分成了前中后三军。前军一百人,由至道率领,轻装而行。中军五百,由姬玉坐阵指挥。其余为后军,由至明统领,押运军需缁重。
出南平,往北,多丘陵,可见远处重山暮霭,行二十里,至邙山脚下,山势嶙峋,峰峰叠砌。入山后,则满目苍山乱石。
至道领两名向导在最前领路,余人亦身形矫健,紧紧跟随,身背弓箭,手持砍刀,开山劈路。
行了一日,约八十里。前军到达一处急流冲刷而成的乱石滩上。如今还是早春旱季,河道无水,大石上留有急流涤荡的痕迹。
众人得令在此暂歇。慕色已深,急行一日皆水米未进,除少数警戒,余人三三两两围坐,或靠着大石躺卧,拿出水囊干粮进食。
岸上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巡逻兵士引弓搭箭,箭指来人方向,喝道:“来者何人?”
至道与一向导从林中穿出来。巡逻兵士认出来人,方收起弓箭。
至道走近一相熟的兵士,低声问道:“那女人在何处?”
姜落这今日都紧跟在前军最末,尽量不引人注目。然身形太过突兀,她又为避人围观以头巾裹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般不伦不类的打扮,若想不令人注意都难。幸这些禁军都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看过便罢,无人围观非议。
她才吃过干粮,闭目靠着大石歇歇,就听脚步接近,睁眼看是至道,遂起身行礼。
至道得姬玉吩咐,不得不带个累赘,十分不情愿,还要护她周全,更加气闷。见姜落一副泰然自在的模样,不知该喜该怒。
带着这般别扭的情绪,竟想不出该说什么。站了片刻,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按照原定计划,前军歇息两个时辰后,再次出发。
一夜加一日的行军,翌日夜,姬玉的中军正在修整,后军赶来两人。有兵士上前询问,却是至明和一位身穿平民服饰的青年。两人具是气喘吁吁,满面焦急。兵士忙将两人引至姬玉歇息的山崖下。
“公子,”至明喘口气快速道:“那松铎果然心怀鬼胎,陈国已架好了浊水上的临时浮桥,大岳重兵押运三百车粮食于三日前过了浊水。松铎分明已经知道内情,故意引诱公子领兵来此与大岳激战,他趁乱浑水摸鱼,借机夺粮。”
姬玉早料到松铎另有图谋,一面顺水推舟制造奇袭大岳王庭的假象,一面暗中打探北线运粮的进展情况。出乎意料的却是大岳亲派了重兵押运。
“押运的兵力有多少?”
“禀公子,我未过浊水,不知确切人数。”随至明同来的斥候禀道:“不过,有附近村人传言,大岳骑军的帐篷驻满山梁,应不下八百。”
“公子,”至明犹豫道:“我军只有五百战力,松铎又不可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