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骑马出城一路往东,追出二十余里,终于在济水岸边赶上渑。
“渑生,请停一停,我有话说!”
洛在渑前面勒住马,见渑亦已停步,遂下马,牵马至一旁柳树边,拴好。
渑见洛过来,仔细回想仍记不清认识此人,不禁问道:“你是……”
洛在他面前五步站定,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与你母亲亦有一面之缘。”
渑神色黯然,说道:“原来女君是家母旧识。可惜家母已于前日身故,一时仓促未及告知,请勿见怪!”
“如此,却令人意外,”洛说道:“不知你母亲葬于何处?可否告知?我也好去坟前吊唁。”
渑答道:“女君有心,因时间仓促,只得将家母葬于城西鸠山乱坟岗,未及立碑。若女君要寻可找一棵老槐,家母就葬在老槐东边不远。”
“多谢,”洛又道:“听闻渑想出门游学已久,如今得偿所愿,恭喜!”
渑苦笑,“家母身故,渑悲伤不已,亦想早日离开这伤心之地。”
洛亦伤怀状,问道:“不知你母亲因何身故,我几日去才见她出门提水,精神尚可,怎就去了?”
渑面露悲伤,回道:“女君有所不知,家母乃是跌进水缸溺亡。都怪我不能日夜守在母亲身旁,害她出此意外。是我不孝之过!”
“如此确是你不孝之过。”洛冷冷一笑,说道:“听闻溺水之人,皆会在临死之前拼命挣扎。若是在水缸中溺水,手指胳膊腹部,难免会留下伤痕,隔日还会有淤青斑痕。不知渑生可曾留意查看?”
说话间,只见渑神色微变,眼睛频频闪动,嘴唇微微发抖,“你、你是何人?和我说这些做甚?家母确是溺亡,里长可以作证。你休要胡说!”
若说之前洛心中尚有一丝疑虑,如今已然万分确定。想到那老妪黑洞洞的双眸,不禁浑身冰凉,悲愤难抑。
她嘲讽道:“如今渑生还在做戏,非要开馆验尸才肯说实话。名声于你比你母亲的性命还要重要?”
“闭嘴!你懂什么?”渑突然崩溃大叫,面目狰狞,“若非因那贱妇,凭我聪明才智,早已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就因她,害我从小被人嘲笑唾骂,被人看不起。我拼命读书上进,可那些人是如何看我?他们只会一面夸我才学出众,一面摇头说什么可惜、可惜!就因我的出身,我再聪明再努力皆没用。都因这老贱妇,若不是她,我如何会落入如此悲惨境地……”
“所以你就让她去死?”洛低声接道。
“那又如何?她这种人,活着与死了有何分别?还不如早些死,免得拖累我。可她偏偏命硬,不肯死,饿不死、毒不死。我有什么办法!都是她在逼我!我有什么办法!”
洛再不想说话,任渑一人发疯一般嚎叫,远处已有人驻足围观,却不敢靠前。
渑发泄一通,似也没了力气,颓然跪坐在地上,哑声说道:“你说吧,你要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丢至洛脚前,“就这些,全给你。别再来烦我。”
洛退后一步,转头望河上木桥,寂然说道:“我不是为这个而来。我是来与你送行的。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你从这桥上跳下去,为母殉死;另一条,你自己去府衙自首,招认弑母之罪。”
“你疯啦!你这疯女人!”渑未等她说完,已暴怒跳起,冲向洛。
洛一面退后,一面说道:“怎么,你想当众杀人?”
渑被提醒,忙转头四顾,果然,有几人在河岸边,几人在桥下驻足围观。他马上停下,压低声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那老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今天放过我,我虽然现在没钱没势,等我有朝一日加官进爵,一定千倍万倍还你!你看如何?”
洛已无意再与他纠缠,走去老柳边,解下缰绳,牵马至路上,回身平静说道:“我只给你两刻考虑。两条路任你选。我去前面茶棚等你。若你逃走我便去报官。”说罢飞身上马,驱马而去。
“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你这贱人!为何如此害我……”
后面骂声不绝……
李桑吉归家后大约一个时辰,弘林快步进来复命。
“怎就你一人?洛女在何处?”李桑吉不禁问道。
弘林面露难色,躬身回道:“公子,我已尾随她回到城里,可她一直信马由缰地闲逛。公子也知道我那追风性子急,一闹脾气谁都压不住。我只得先骑马回来,若不然我再去街上寻洛女回来?”
“罢了,不必去。有那老马在,迟早会找回来。”李桑吉摆手让弘林近前坐下,“你先与我说说她赶去城外所为何事?”
弘林已将事情来龙去脉整理了一路,遂将洛与渑的零散对话、他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这一讲就是半刻。
李桑吉静静听完,不禁打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轻声自语:“竟有这等事……你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