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是腊八节,每年这日清国寺的僧侣便会全体下山化缘,用竹篓背上腊八粥沿途接济饥贫的百姓。而寺庙的山脚下则会举办腊八庙会,因着临近春节,庙会比平常的节日要热闹上许多,不但有戏曲杂耍,诗会俗讲,还会有年货摆卖。货物来自于大江南北,每年堆积成山的货品中总会冒出些新奇的玩意来,最紧要的是庙会上会有各州的特色美食小吃,人们不必走遍大晋便能将天下的美味都餐食尝尽。
大清早静言便在顾清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面上具是向往之色,说到吃的,那双大眼睛似乎要射出光来,“奴婢三哥前年悄悄给奴婢捎了两个琼州的冬花糕,可好看可好吃了。”
冬花糕是京城腊八庙会的一大特色,所谓的冬花糕其实并非是冬花制成,是菱粉糕做成花状,里头以七彩花为心。七彩花长在琼州的水泽之地,秋日千余里的繁花顺流花开,据闻吃了新鲜的七彩花能延年益寿,却病养身。
七彩花在琼州算不上稀罕,只因天热,此花离开水泽之地不到半日便会枯黄,失去了七彩的颜色,而琼州并无明显的四季分节,大多时候都如同春夏交际一般,只有十一二月天儿才会稍稍寒凉些,所以人们每年只能趁着冬日将七彩花送出琼州,以保其新鲜地制成糕点 。此糕也是因此被称为冬花糕。
顾家到达京城已有十日,顾清莹还未曾有机会出过门,她记得谭先生从前在课堂上念过一位孟姓诗人写的词,读到“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时,他说新州京城的庙会就是如此,顾清莹当时听罢便觉得日后定要亲眼目睹一番。
新州比至北的潍县要暖和不少,这儿的冬日鲜少会下雪,据闻上一次下雪要追及到三年前,在这儿不必再裹袄披氅。用过午饭后,顾清莹一身薄柿流仙裙,再配以白狐毛披风,带着静言和两个护卫出门去了。
当顾清莹上了街,发现谭先生所言非虚,庙会比她想象中还要热闹繁华,市货玲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虽然街上的人们还是会盯着她上下扫看,却也未有人似潍县的流氓般做出些让她难堪的举动来。如今她出入不但有了父亲的护卫跟随,静言更是叉腰紧贴在她身边,对着那些盯她稍久的男男女女都会使劲瞪回去,一副御前带刀侍卫的架势,让她安心的同时也忍俊不禁。
她和静言从胭脂铺子逛到糕点小摊,顾清莹虽未看中什么欢喜的,不过很幸运的买到了静言口中的冬花糕,顾清莹便也给爹娘捎了几个。
走了半个时辰,顾清莹便觉得腿脚有些酸软,静言扶着她来到了清国寺山脚的牌楼前,只见不远处的高台上,四名道士正于门下的麒麟前祭祀,其中一位道士手中拿着一枝折柳,朝台下的百姓挥洒甘露,静言说道士是在为他们赶走今年的霉运,人们受了道士的恩泽,再捐半斗米换取道士亲手写下的平安符,带在身上以保来年平安。
静言家里有三个兄长,两个都在给人当力夫,她进宫八年,八年间都未曾见过大哥和三哥,心想着他们出入凶险,能为他们求个平安也是好的,便小心向顾清莹问道,“小姐,奴婢可以……”
静言的心思浅,什么都放在脸上,从刚见到那道士便盯着人家目不转睛的,顾清莹一眼便知她是想要去求平安符,不等她说罢便已点了点头。
静言似乎也并不惊讶,得了小姐的同意,便高兴地朝牌楼跑去。
顾清莹寻了一处人少台阶坐下,静言不一会又跑回来,说是一定要以米换符,不收银钱,顾清莹点头,她便又往米市跑去。
顾清莹百无聊赖地坐在柳树下,不时见一高大的黑衣女子路过她,往清国寺的千步木梯走去,她忽然一惊,起身追了上去,她身后的两个护卫徐胜和周康还在后头划着拳,见小姐忽然跑走,急忙穿鞋追了上去。
许是三人的动静太大,牌楼前的人都朝她们看来,黑衣女子闻声回头,她瞥了顾清莹一眼便拔腿往木梯旁的小径跑去,待顾清莹追到牌楼时,黑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了何处。
顾清莹追赶的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的“肚兜贼”,顾清莹也并非想找她算账,只是想搞清楚她为何要偷肚兜罢了,不弄清楚,她心里便不舒坦。
顾清莹垂头丧气往回走,高台上的道士正在点燃铁木制成的巨型麒麟兽,麒麟兽浑身笼罩在蓝色焰光中,众人不停地喝着彩,突然蓝光中蹦发出金黄的火星,噼里啪啦,本来点不着的麒麟兽猛地烧了起来,还点着了台下唱戏用的布幕,整个高台瞬间烧了起来。
台下众人受了惊吓,尖声大叫着四散逃开,顾清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冲进了人群中。不时一只的男人臂膀将她拉进了怀里,同时男人另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顾清莹扭头看向男人,男人长得极其丑陋,左颊还有一道深红的刀疤,刀疤男见她转过头来,连忙按住她的脸,低头往顾清莹的额头香了一口。顾清莹顿时怒火中烧,侧首往他的下巴撞去,刀疤男人往后一仰便躲开了顾清莹的攻击,旋即又低头吸了吸顾清莹的发间,露出一副销魂得要死的模样,抱着顾清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