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晏莹被押至冷宫的当日便将金银首饰全给了管事太监卫公公,苦苦哀求其打探隋家的消息,卫公公见她手上的珠翠玉环价值不菲,便收下答应了她。
隋晏莹被打入冷宫后,连芷玉都不准跟随,她孤身一人日日在冷宫门前守着,等着卫公公前来。
三日后,卫公公来了,他告诉隋晏莹,隋家一家都被处了极刑,隋晏莹听罢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冷宫的青苔石阶上。
当她醒来时,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内的简陋的陈设和她那屋子相似,只是收拾得颇为明净利落,想来主人是和她一样被关在此处的妃子。
“你醒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端着茶来到她的床前,女子梳着宫中嬷嬷的发髻,身穿着浅灰色末等宫女宫装,模样极其寻常,瞧着不像是皇帝的妃子。
隋晏莹从床上坐起,哑声问道,“您是?”
“奴婢是秦贵嫔的侍女,姑娘可以叫我芳容。”
秦贵嫔?隋晏莹可不曾听说过皇帝有姓秦的贵嫔,芳容瞧着她不解的神色,估摸着她新进宫不知后宫之事,便主动说道,“我家主子是太上皇的嫔妃。”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身穿着素色布衣,头发挽成盘桓髻的端庄妇人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清粥来到四方桌前,柔声对隋晏莹说道,“醒来了就吃喝点粥吧,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吧。”
隋晏莹连忙下床跪拜道,“民女隋晏莹叩见贵嫔娘娘。”
秦贵嫔将她扶起,“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如今新帝都上位了,叫我贵嫔好似并不适合,可我也确实是贵嫔。”
说到此处,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继续道,“你之前好像也是贵嫔?其实到了这儿,有这个名份还是没这个名份都是一样的,这冷宫就咱们三个,何必再讲究这些虚的东西。”
隋晏莹屈膝低头道,“谢娘娘。”
隋晏莹已三日不曾有东西下肚了,也是饿极了,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粥,可喝着喝着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斗碗里掉。
秦贵嫔叹道,“你的事我也听闻了一些,你也许觉得事情是因你而起,但依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宫廷之事很多时候都不像表面瞧的那般简单,若是与前朝有关,也许就更复杂了,在我看来,此事你不过是个借口,就莫要太自责了。”
少女泪眼朦胧看向秦之茹,“隋家真的不是因为我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秦之茹抬手怜惜地擦掉她的泪珠,点头道,“当然,傻丫头,若是皇上因为你欺君如此震怒,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还留着你在这冷宫?”
隋晏莹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我隋家上下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耿耿,皇上为何要置我隋家于死地呢?”
秦之茹垂眸,摇了摇头叹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是想知道,那就好好活下去,人只有活着,其他事情才会有希望。”
虽说秦贵嫔所言之理她也曾用来劝过妹妹,但一思及被处以极刑的家人,她还是嚎啕大哭了起来,秦之茹看着她仿佛见到了自己无辜夭折的公主,她眼眶不禁红了红,抬手在隋晏莹的背上轻轻地、轻轻地拍着。
冷宫每日只送一次膳食,都是些馊的或者快馊了的粥和馒头。秦贵嫔贯常做一些针线活托太监拿出去换钱,家里也暗中托管事太监照料她一二,若是当天膳食不能用,她便重新准备了让芳容给她小院子送来,隋晏莹很感激她,便常去她屋里和她一起做针线活。
就这样过了月余,皇上突然来了。
隋晏莹抱膝坐在瓦房前的台阶上,见人进门也不作声响,只是仰望着月光流泪。
皇上来到她的身边也并无言语,只是站了片刻,和她一同看向那轮莹润着微光的残月。之后皇上每个月都来数次,或早或晚,来了也只是和她一起用膳,或是带她爱读的书来与她一起读,她的膳食因此跟着好了起来,她给秦贵嫔带去,秦贵嫔并不问缘由,只是感谢她。
很快过了半年,隋晏莹和皇上偶尔也会说上几句,她一直没有勇气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对隋家,她怕真相并非如秦贵嫔所言,隋家被灭门就是她一手造成的,也或许是孤寂的她习惯了皇上的陪伴,怕问出口,她和他就不会再相见。
她犹记有位诗人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隋晏莹坐在院中的木摇椅中赏着圆如玉盘的明月,内心无比认同,这个寓意着团圆的日子,让她加倍的思念母亲、父亲、妹妹,和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家。不过幸好她这半年变得越来越坚强,如今她已不会再流泪了。
在她观赏着月色,昏昏欲睡之际,本以为在中秋佳节不会来的皇上出现了。
皇上提着食盒进来,惯例让罗公公守在门口。
他解下自己身上丝锦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天儿开始凉了,怎么不多穿件衣裳?明日我让罗安给你送些新的来。”
隋晏莹低头瞥一眼身上的明黄,淡淡道,“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