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茵闷闷不乐地坐在客栈的窗边,微微打开了窗户,撑着下巴看着星辉灿烂的夜空。
自从离了贺家村,一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地赶路,再加上心里还装着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看过浩渺的夜空了。
记得刚穿来那天,白日里贺家爹娘因为她的醒转欣喜不已,抱着她絮絮说了一天,直到入夜她揉着眼睛说困了,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眼,各自歇息。可那时她却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那时她刚穿来,白日里要面对如此汹涌澎湃、又十分陌生的亲情,丝毫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只有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偷偷披上衣服,溜出门外,走到院子里坐下。
她那时还不认路,入了夜也不敢一个人出去,只好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枕着手臂看着广阔的夜空。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夜空也是今晚一样的晴朗、无云,深沉的暗蓝色如同上好的锦缎似的在遥远的天幕中铺陈开,点点星子缀在上方,一闪一闪的,让她想起从前校园里的点点灯光。
那时我看的也是这样的夜空吗?她想。
但是她想不起来了。不知为何,明明晕倒在寝室里的事情像是昨日才发生的,可她这时却想不起更多证明自己存在过的证据,在学校的那些事情就好像一本拙劣的小说大纲,只有框架,没有详细的剧情,没有更多的细节。如今,连那些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消失了。
她茫然地望着夜空,想不起自己是否在现世看到过这样宁静美丽的夜,却清晰地记得,自己曾看过一双眼睛,就好像今晚的夜空,是那样深邃悠远。
她恍惚地出神,突然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李玉儿在里间睡得沉,赶路令人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睡得十分香甜。贺浔茵轻手轻脚地拿着烛台,走到门边,就听王昌在门口轻声道:“贺娘子,您歇下了吗?”
她拿着烛台的手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吹灭了蜡烛,将烛台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开门走了出去。
“何事?”她轻轻掩上门。
见她还没睡下,王昌明显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殿下来了。”
贺浔茵一愣:“在哪?”
“就在客栈门口等着,让我先上来看看娘子歇下了吗,若是已经睡下,就不必再叫了。”
贺浔茵皱了皱眉,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道:“走吧,下去瞧瞧。”
王昌点头称是,跟在她后面,将她送下了楼。
襄城不设宵禁,亥时刚过,此时街上往来的人不少。贺浔茵下楼出了门,就见客栈门口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素白的衣服,看着简单,可贺浔茵知道这件衣服乃是上好的香云锦织成,银丝绣线,精致华美,腰间挂着一枚玉佩,这个人带着一阵雅致的沉香味。贺浔茵看他一身打扮,心底自嘲一笑:如此不凡的棋气派,竟还以为他是个普通商人,真是瞎了眼睛!
来人正是匆匆从宫宴上回来、换了衣服赶紧出宫来的水沉,也是当今二皇子、刚被册封为昭王的戚同舟。
贺浔茵静静站在原地,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水沉被她这不咸不淡的目光刺痛,不由上前一步,轻声道:“茵娘……”
“民女贺浔茵见过昭王殿下,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贺浔茵身子一矮,就要拜下行礼。
水沉忙两步上前,扶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拜下去,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曾让你拜过。”
贺浔茵躲过他的手,站得离他远了两步,倒是没有再拜,只是低垂着目光,淡声道:“从前是民女不懂事,冲撞了殿下,如今得知殿下身份,自然是要讲规矩的。民女虽是山野小民,可礼数还是懂的。”
水沉心头一痛,又被她这话刺得有些下不来台,尴尬地站了片刻,才道:“我知道我对你不住,一则不该对你隐瞒身份,你对我推心置腹,我却处处隐瞒,此为我之过;二则不该不告而别,无论如何总得和你说清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不见,此亦为我之过。茵娘,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是你总要听我辩解一番,我这样做并不是存心捉弄你、欺骗你,只是我也有不得已之处,我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有些听不清。贺浔茵抬眼瞄他一眼,嘟囔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水沉见她言语之间含嗔带怒,不由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怕了贺浔茵一副要同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的样子。
“你不是要辩解吗,怎么不说了?”贺浔茵瞪他一眼,见他十几日不见依旧是风度翩翩、俊逸非凡的样子,心下稍安。
她本就没有多生水沉的气。
这一路上她也想了许多。水沉虽隐瞒身份、不告而别,但处处想着她,又是留了帮手护卫,又是帮她寻宅子。
当今皇帝不问朝政、求仙问道,宫里大巫表面上是修仙之人,可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