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什么岔子,说不得要他去处理才好。毕竟师叔要是恼了,这火自然要落在小九头上。
她哪儿还经得起打骂。
况且,还有一件事也很令人在意,必须由他亲自跟风天养确认——
“既然是你一缕生魂,五感与你相连吗?”
那东西现在元气大伤,比小黑猫还大不了多少,显形时不是窝在小九怀里就是咬她脑袋——它完好无损时要有多猖狂唐妙兴想想就气结。
风天养矢口否认,再三保证他还没来得及炼化这一缕生魂,拘束尚且不易,遑论五感之说。
唐妙兴盯着他的眼神阴寒沉冷。
“唐先生,我提醒你一句。”端木瑛抱臂立在自家门前,虽然对自己这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邻居谈不上什么好感,本着乐于助人的爽朗性情,她还是忍不住道,“小风这人啊,抛开别的不谈,这面相……面带桃花,一脸风流相!天生勾人儿!这是个会祸祸女人的主——小九……你还是盯紧点吧,这么小可经不起情伤……”
他当时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颔首向人道了句谢。仿佛在门口这短暂的一歇只是出于礼节不得不有的应付,仿佛他对端木瑛的提醒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团黑雾缠了小九多久,他竟然半点也不知道。连由恪都看出端倪来了,可他自己——他日日与她那般,自以为亲密无间,可这样的事她竟不曾吐露半点。
不信他吗?
明明可以蜷在他怀里入睡,却不肯告诉他任何事。
她对杨少爷这样吗?
一桩一件,压的他几乎要发疯。
他拿张之维没办法,他认了。
至于风天养——
“我等你把伤养好。”
这是为师妹讨要说法,算不得无故私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没错。
还有言家的事。
正巧明日要再见一见那位言大少爷,房子的事拜托他的话想必易如反掌……
次日一早言九人还没醒就被唐妙兴薅起来一起提溜走了,没和由恪打招呼。
由守在由恪身边停了停,扫了眼他探在被窝里试温度的手,淡淡道:“别逼得太紧,你就不怕孩子们真私奔了?”
由恪阴恻恻地盯过来,由守不以为意,转身走了,跨过门槛时才又补了一句:“我是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
–
滂沱潮湿的雨云压在天边,言九窝在茶摊边角尽力将自己隐藏起来,又忍不住好奇,扭头向当街那幢酒楼二楼的窗口望去。唐妙兴对面坐着一个眉目凌厉的少年,同样是十七八的年纪,却显得分外盛气凌人。
和她十七八的时候一模一样,要不怎么说是她亲爷爷呢。
言家人最好认的就是这个明亮到谁都看不起的眼神。可惜再大的气派都如弹指飞灰早早湮灭于岁月的长河中,几十载后那位的眸光沉淀得庄重沉静——起码在她面前是。
她从来不怕他,然而现如今,她得避着。太清楚自家都什么人性,她并不打算在言家人面前露面。要是被看出什么来,他们真能把她抓走。在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回望过来之前,言九先一步低下头,专心咬唐妙兴临走前买给她的糖葫芦。
言大少爷对他人偷偷摸摸的打量早习以为常,眼珠微转,唐妙兴已微倾着身子挡下他的视线。本来没什么,这一下惹得他起火,拧着眉冷声道:“挡什么?这可不是你们山里,我要是真想查你挡得住吗?”
“自然不能。”唐妙兴为他续上茶,半点波澜都不见,平静道,“是我家里的师妹在那边等我,大概等急了。”
言大少爷只是火气大,对他的解释不甚在意,歪着头听得兴味索然。算唐妙兴识相,没有贸然把杂七杂八的人带到他面前来,否则他真要掀桌子了。
这年头识相的人太少,也正因此,他才愿意与唐妙兴来往。
他放缓语气,道:“既然如此就先请回吧,至于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言家规矩大爱拿乔,少爷能说这话就是应下了。
唐妙兴道:“多谢。”
糖葫芦上的糖浆有些融化了,黏腻腻地覆在她唇上。唐妙兴拿手帕沾了水也给她擦不净,只能大致抹了抹。她舔着嘴唇也舔着手帕,湿意热乎乎地渗在他指腹上,不免使人疑心那点甜度也跟着粘上来了。
他忍下去舔的冲动,捻着手指在她身侧坐下,就听她道:“师兄,我可以把小黑还给风天养,我也可以跟张师兄道歉,你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仿佛他是什么容不下继女的恶毒填房,正处心积虑要把她卖了以换取钱财。
这念头一生,唐妙兴又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会把她关在小黑屋里关一辈子的继母。
暗无天日的日子苦,她大概会每天都哭,哭得眼睛浮肿几日不退吧?
那还是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