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吟脑袋被撞得有些发晕,待缓和后,她睁开眼却瞧见眼前这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他微微泛红的眼眸定定望着她,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曲吟莫名觉得这人十分眼熟,虽是初见,却不像一面之缘。可她见过的人太多了,这倒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曲吟不明就里,但仍微微福身,客气疏离地回着他:“多谢公子相救。”
她抬首,一双清澈眼眸不躲不避对上灼热的视线,淡然开口:“公子可知这世间,有人连活着都是奢望,既有金枝玉叶,也有枯败残枝,人的命运是这般不同,也甚不公平,沼泽之中,谈何安乐。”
她蹲下身拾起披帛,就这般垂着眼眸,并未看向他,一字一顿缓道:“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
她向他轻轻点头示意,发髻上的流苏也随之一斜,叮铃作响,像是枷锁碰撞般。随后转身便没入了那无尽长廊中。
邬淮琛薄唇紧抿怔愣在原地,他眸色晦暗不明凝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脚下不自觉地踏出一步,想要追随她而去,却又在理智下收回了脚。
曲吟转过拐角,就听见低低的啜泣声从一侧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一般,曲吟小心翼翼地踱步至她身旁,蹲下身朝她看去。
“妩生?”曲吟认出了她,是前日里才来轩月坊的女孩,那日她就如一只木偶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睛了无生机只剩漠然。
轩月坊里的女子多是幼时就被家里人卖来的,或是像她一般,从路边被捡回来的。
妩生低着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察觉到身侧有人后,才怯生生地抬眼望去。
曲吟见她一张小脸哭得通红,正想拿出手绢替她擦泪安慰几句时,垂首却见她伸着两条红肿且布满水泡的手臂。
曲吟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咬紧牙关吸气道:“怎么伤成这样。”
她拉着妩生快步回了房,找出治疗烫伤的膏药,沾染膏药的指腹在手臂上轻涂着,妩生痛得浑身轻颤,却也没缩回手。
曲吟合上膏药,将其塞进了她的怀兜中,并细心嘱咐她道:“一日三次,不要忘了,若是不方便,尽可来找我。”
对面沉默良久的女孩突然哽咽开口:“阿吟姐…我……”
曲吟见她这般,心下也明了,像她们这般年岁不大,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既要学艺,还要替那些客人斟茶递水,若是惹得他人不满,客人们随手一掀,滚烫的茶水便会泼洒在这些小女孩的身上。曾经的她也如妩生般这样无助。
她握住妩生的手柔声道:“好了,无论怎样,我们都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露出浅笑,又伸手替她抹去留在脸颊上的泪水。
妩生瘪着嘴,含住盈满眼的泪,对着曲吟重重点头。
将妩生送走后,曲吟却担忧地叹着气,其实她深知,越往后路越难走,若是学艺不精,甚至会用藤条抽打手心,严重时甚至血肉模糊,可她却说不出这般残忍的事实。
这些年她来一直谨小慎微,处处小心,私下慢慢攒着银两,只为某天能替自己赎身,逃离这暗无天日牢笼。
六年前郦娘将她捡回轩月坊,为她取名曲吟,意为曲意逢迎。
她要知道她的身世,她是谁,而不是轩月坊的一个清倌。
曲吟拿出压在软枕下的玉石,六年过去,玉石一如从前,通体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将玉石握在手心,感受着玉石散发出的温热。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初卧在雪地里的那刻。也不知,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或许是所思所想太过迫切,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但却是由沼泽陷入泥潭罢了。
曲吟倚着床榻闭目,思绪纷飞。
她被困在无尽火海之中,火焰吞噬着偌大的院子,烧毁一切,房梁坍塌,像是压在她的脊梁上,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像是灌进四肢百骸之中,抓心捞肝的痛密密麻麻地渗入骨髓。
曲吟张着嘴,却发不出半分声响,她挣扎着身体却丝毫不动,压抑到极致时,她陡然睁开双眼,急促地喘着气,待到眼前一片清明,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浑身有些不适,动了动身子,瞧见衣裙完好贴合在肌肤上,才发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曲吟掏出手帕擦去额上的细汗,惊觉不过是一场噩梦了,已经数不清次数了,这梦从小到大从未变过,每一次,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扶着床梁站起身,背靠着石墙,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抬眼却瞥见窗口那株白玉兰,似乎开得更盛了。
还未等她细看,“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曲吟立刻戒备地望了过去。
推开房门的女人已是暮春之年,但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面容依旧光滑细腻,让人难以猜透年岁。她正是轩月坊的掌管人,也是她当年将